謝無涯倒下的時候,劍柄還插在祭壇裡。他的手鬆開了,整個人伏在地上,呼吸微弱。那把劍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表麵的銘文全消失了,隻剩下兩個字——自由。
我站在原地,沒去扶他。
身體還在發燙,皮膚下有東西流動,像是無數細小的光在遊走。胸口的鑰匙孔位置傳來一陣陣震動,像有人在裡麵敲打。我知道那是母親留下的信號,以前聽不懂,現在突然明白了。
她一直在等我站到這裡。
我不再抗拒那些湧入腦海的畫麵。殉道者的記憶還在翻湧,他們的聲音、筆跡、最後寫下的字句,全都混在一起。我沒有躲,任由它們衝進意識深處。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很輕,但清晰。
“你終於來了。”
我抬頭。
祭壇上方的水波忽然靜止了。一道人影從虛空中浮現,穿著舊式校服,長發束在腦後,左眼泛著和我一樣的光。她的麵容和相冊裡的照片一模一樣。
是母親。
她不是投影,也不是幻象。她是完整的,站在那裡,像從未離開過。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她問。
我說不出話。
她笑了笑,“你不隻是雲星月。你是第七個實驗體,也是第一個成功跳出循環的人。他們以為係統能控製一切,但他們忘了,觀測者一旦覺醒,就能看見規則的裂縫。”
我喉嚨發緊,“那你呢?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
“我是第一個逆命者。”她說,“二十年前,我發現了係統的重置機製。每二十年,它會重啟一次,吞噬一代通靈體的數據,隻為篩選出一個能打破規則的存在。那個人必須出生在這個學校,必須被標記,必須活到覺醒的那一刻。”
她低頭看著我,“那個人是你。”
我腳底有些發軟。原來我不是偶然獲得係統的人。我是被設計出來的。
“為什麼是我?”我問。
“因為你繼承了我的眼睛。”她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我的左眼,“你能聽懂鬼語,不是因為係統給了你能力,而是因為你天生就能看見它們。e級評級不是缺陷,是你無法被偽造的證明。係統想把你當成普通實驗品,但它算錯了。”
我閉上眼,又睜開。視野變了。不再是簡單的光影,而是能看到水中的紋路,看到祭壇底部刻痕的走向,看到每一根青銅楔子內部流轉的信息流。
“你現在看到的,是規則本身。”她說,“當‘非人觀測者’真正覺醒時,就能修改它。”
我盯著她,“那你為什麼要死?如果你知道這麼多,為什麼不直接毀掉它?”
她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係統不會讓活著的觀測者改寫它。它會清除威脅。但我可以死。”她看著我,“隻有當我死去,新的觀測者才能誕生。就像種子腐爛,樹才能長出來。我必須成為過去,你才能成為未來。”
我手指動了一下。
“所以你不是為了保護我而死。你是故意的。”
“是。”她說,“我用自己的死亡,觸發了你的覺醒程序。我在臨終前,把最後一絲意識封進了銀杏葉耳墜。它一直在等你接收完所有條件。”
我右耳空蕩蕩的。那個耳墜已經不在了。阿絮的氣息也消失了。但我知道他們都在,藏在這些光流裡,安靜地陪著我。
“現在,輪到你了。”她說。
我沒動。
“你怕嗎?”她問。
“怕。”我說,“我怕我會變成你。”
她笑了,“那就彆變成我。你要比我走得更遠。”
她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把短刃。那是青銅做的,形狀像楔子,邊緣刻滿符文。和謝無涯胸口插著的那根,是同一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