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課桌前,手指翻過作業本的最後一頁。
窗外霧氣很重,玻璃上凝著水珠。我沒有去擦,隻是盯著紙麵發呆。剛才那一陣心口發緊的感覺過去了,但左臂內側還在隱隱發熱,像是有東西在皮膚下麵緩慢移動。
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沒落下。
我知道自己該寫點什麼,可腦子裡空得很。謝無涯那邊的事我還不清楚,隻記得他走之前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像平時。我沒追出去問,也沒理由問。我們之間從來不說破事。
我把鋼筆放進抽屜,順手摸了下右耳的耳墜。銀杏葉有點涼,貼著皮膚。
頭頂的吊燈輕輕晃了一下。
我以為是風,抬頭看了一眼。下一秒,一團灰影從燈罩後猛地墜下,砸在桌麵上發出悶響。紙張被掀飛,我的作業本散了一地。
“阿絮?”
我沒站起來,也沒喊。聲音壓得很低。這間教室隻剩我一個,門已經鎖了,沒人會聽見。
那團影子趴在我攤開的數學卷子上,背脊拱起,像一隻受驚的貓。它開始撕紙。不是用爪子,而是直接把紙咬碎,吞進身體裡。每撕一張,空氣中就浮出一道紅痕,像是有人拿刀劃過空氣。
我閉上眼。
冥想狀態立刻開啟。
意識沉下去的瞬間,我看到無數個自己站在不同的教室裡。她們都在低頭寫題,動作一致,連翻頁的節奏都一樣。但她們的手腕上都纏著黑色鎖鏈,鏈條另一端連向天花板上的吊燈。
其中一個突然抬起頭。
她的眼睛是空的,隻有旋轉的紋路。
地麵裂開,公式從裂縫裡爬出來,血紅色的符號纏住她的腳踝,把她往下拖。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叫,就這麼被拉進黑暗裡。
另一個我轉身想跑,可剛邁出一步,整張臉就開始褪色,皮膚變成灰白,像是被擦掉的鉛筆畫。
我數了數,一共七個人。
七個平行時空裡的我,全部正在消失。
而她們左眼的銀光,和我現在的一模一樣。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製切斷連接。
現實中的教室安靜得可怕。燈光穩定,沒有閃爍。但地上那些被撕碎的紙片正緩緩飄起,在半空中拚成一行字:
Σ(怨)=Δ命途x7
筆畫歪斜,像是小孩用血塗出來的。那行字懸在空中幾秒,突然扭曲變形,朝我撲來。我抬手擋住臉,感覺一陣灼熱掃過手臂,校服袖子燒出了幾個小洞。
再睜眼時,阿絮已經不在原地。
它縮在牆角的課桌縫隙裡,隻剩一層薄影貼在木板上。它的形體正在變淡,邊緣不斷剝落,像風吹散的煙。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我走過去,蹲下身。
它沒回答。隻是抬起一隻虛影般的手,朝我遞出半塊塑料杯。那是奶茶杯,粉色的,邊角被咬斷了,底部還沾著一點冷掉的珍珠。
我伸手接住。
杯子落進掌心的刹那,指尖觸到底部刻痕。三個字——找時棲。
字很淺,像是用指甲一點點摳出來的。我不確定是不是阿絮寫的,但它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把它塞進內袋,貼著胸口放好。
“誰讓你這麼做的?”我低聲問,“是不是係統出了問題?”
阿絮的身體又淡了一分。它動了動嘴,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彆信答案。”
然後整個影子化作一縷灰氣,鑽進了桌縫深處。那條縫隙隨即合攏,看不出任何痕跡。
我坐在地上沒動。
手按在左臂上,那裡已經開始發燙。鎖鏈紋路透過布料透出微光,一閃,又一閃。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它跳動的頻率變了,不再是隨心跳起伏,而是按照某種計算節奏在閃。
七次一停。
第七次亮起的時候,我聽見腦子裡響起一個聲音。
不是幻覺,也不是記憶回放。那是一個清晰的指令音,像廣播,又像自動提示:
【同化進度:23.1】
我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