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離地還有十公分。
我的手指還在鎖鏈裡掙紮,肩關節發出輕微的響聲。謝無涯靠在鋼琴邊,頭歪向一側,呼吸微弱。他的手徹底鬆開了,玄鐵劍隻靠著卡住的鎖鏈勉強懸著。
紅光沒有散去。
天花板上的符文陣仍在旋轉,光芒比剛才更亮。我能感覺到體內的怨氣值漲得越來越慢,原本每秒能升0.01點,現在幾乎停住了。左眼的銀光一閃一暗,像快沒電的燈。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
南宮若站在那裡,蕾絲麵罩已經裂開一道縫,露出半張臉。她沒戴手套,手裡抱著一台平板。屏幕亮著,上麵全是跳動的數據流。
她走進來,步伐很穩,鞋跟敲在木地板上,聲音不大,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神經上。
“732次輪回。”她說,“該結束了。”
我盯著她。她的麵罩又裂了一道,另一側的臉露了出來。
和陸綰綰一模一樣。
不是相似,是完全一樣。連眉心那顆小痣的位置都沒差。
她把平板舉到麵前,輕輕一點。屏幕上的數據開始移動,像水流一樣湧向四麵八方。我能感覺到,那些數據正朝我的方向彙聚。
“你以為你才是被選中突破係統的人?”她看著我,聲音平靜,“你隻是變量。”
我沒有回答。
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鋼琴前。符文陣的光照在她臉上,那張和陸綰綰相同的臉在紅光下顯得格外冷。
“所有係統異常都在向你集中。”她說,“因為你是最不穩定的那個。他們以為你在改寫規則,其實你隻是在加速崩潰。”
我眨了一下眼。
左眼的銀光微微波動。我用這點光掃過她全身。她身上沒有心跳的起伏,也沒有呼吸的節奏。她的影子很淡,幾乎看不清。
她不是活人。
至少現在已經不是了。
“你是觀測者。”我說,“不是執行者。”
她笑了下。“我是終結程序。每一個輪回結束,都會留下一個殘影。我是第732個。”
她抬起手,指向天花板上的符文陣。“你們啟動了淨化機製。它不會清除錯誤,隻會回收失控的能量。而你,是容器。”
我明白了。
所謂的數據彙聚,不是賦予力量,是抽取。係統要把所有通靈體的能力收回去,而我成了接收端。一旦填滿,就會被清除。
就像清理緩存。
“你和陸綰綰共享係統。”我說,“你們的存在互相排斥。每次她回溯時間,你的某條時間線就會坍縮。”
她點頭。“所以我能看到所有結局。我看過你死七百多次。中毒、被殺、係統反噬、自我瓦解……每一次你都以為自己贏了,其實隻是進入下一個測試循環。”
我喉嚨發乾。
阿絮曾經帶回過其他時空的考試答案。那些答案來自不同的我。有些是我考了滿分,有些是我根本沒參加考試。我當時以為那是平行世界的巧合。
現在我知道了。
那是南宮若看到的結局之一。
“你為什麼要現身?”我問。
“因為程序到了這一步。”她說,“淨化必須有見證者。而你,必須知道真相再被清除。”
她轉身看向窗外。
校園裡亮起了紅光。不止一處,是很多地方同時亮起。鐘樓、食堂後院、保健室地下……和我們這裡一樣,都是能量節點。
學生開始出現在走廊上。有人捂著頭,有人跪在地上。他們的係統界麵在臉上閃爍,有的突然黑屏,有的不斷重啟。
一個女生跑過門口,嘴裡喊著“我的記憶沒了”,然後撞在牆上,滑坐在地。
南宮若沒有回頭。
“係統震蕩已經開始。”她說,“所有低階持有者都會失去能力,部分人會遺忘關鍵片段。這是清洗的前兆。”
我扭頭看謝無涯。
他還靠著鋼琴,眼睛閉著,胸口幾乎沒有起伏。玄鐵劍還在晃,一點點往下滑。
“你不是來審判我的。”我說,“你是來執行流程的。”
她沉默了一會。
“我是來問你最後一句話的。”她說,“你真的相信,你能改變什麼嗎?”
我沒有立刻回答。
我想起母親彈琴的樣子。想起謝無涯把劍刺進胸口。想起阿絮咬碎交易法則時說的那句話——真正的交易,從來都不是等價交換。
我也想起幽冥商販沉入排水溝前,紙船碎片裡飄出的照片。年輕的南宮熾站在母親身邊,兩人笑著。
他們認識。
而且關係不一般。
“你不恨係統。”我說,“你恨的是被選中的人。”
她的眼神動了一下。
“我恨的是選擇本身。”她說,“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陸綰綰?為什麼每次輪回,都要有一個我消失?”
她舉起平板,屏幕上跳出一段視頻。畫麵裡是陸綰綰,正在倒轉時間。她的手指反折,指甲縫裡滲出銀色粉末。而在她身後,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透明,最後化作數據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