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後閉合的瞬間,通道儘頭的光暗了下來。
我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腳底傳來堅硬的觸感。地麵不是水泥,也不是金屬,踩上去有種輕微的彈性,像是凍住的膠質。左眼的銀光自動亮起,照出前方三米處的人影。
是陳墨。
他背對著我站著,身體大半已經變成透明晶體,反射著微弱的光。他的右手還搭在牆上,左手緊握著一張學生證。那張臉我沒看清,但我知道是誰的。
我沒有往前走。
詭語係統在我體內安靜下來,連平時遊蕩在周圍的怨氣都變得稀薄。我抬起手,指尖碰了下注射器留下的針孔。那裡已經開始發涼,像有冰水順著血管往裡流。
陳墨動了。
他慢慢轉過身,動作很慢,關節發出細微的哢聲。他的左臉還有皮膚覆蓋,右臉已經完全結晶化,眼睛被一層透明物質包裹,但還能轉動。他看著我,眨了一下眼。
我點頭。
他抬起還能活動的那隻手,從懷裡拿出一支裝著透明液體的針劑。瓶身沒有標簽,玻璃表麵有一道細小的劃痕。他走到我麵前,停住,舉起針劑,又指了指我的手臂。
我卷起袖子。
他靠近,手很穩,針頭刺入皮膚時幾乎沒有痛感。藥液推進去的瞬間,我眼前黑了一下,呼吸變重。一股冷意從注射點擴散,沿著血管爬向肩膀、胸口、後背。我咬住牙,沒出聲。
畫麵突然出現。
一間屋子,牆上有許多屏幕,都在閃。一個女人坐在桌前,手裡拿著一把小刀,刀尖對準自己的左眼。她沒哭,也沒說話,隻是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然後她把刀插了進去。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桌上的文件上。文件抬頭寫著“實驗終止申請”,被血蓋住了一半。
聲音響起:“彆讓她重蹈我的覆轍。”
畫麵消失。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跪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麵。陳墨站在我麵前,針頭已經拔出。他的整條右臂在這幾秒內完成了結晶化,手指僵在半空,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他退後一步,靠在牆上。
身體開始變化。
皮膚一塊塊裂開,露出下麵的晶體結構。裂縫蔓延到脖子、肩膀、胸口。他沒有掙紮,也沒有發出聲音。他的眼睛還能動,一直看著我。直到最後一點血肉被覆蓋,他整個人定住了,像一尊用冰雕成的雕像。
靜。
空氣裡有細小的顆粒飄著,碰到皮膚會留下一點涼意。我站起來,伸手想去碰他的手,但在半路停住。我知道不能再碰了。他已經不是活人了,是數據固化後的殘骸。
就在這時,他掌中的學生證鬆開了。
證件緩緩浮起,離開他的手,朝實驗室內部飄去。它飛得很慢,離地約三十厘米,邊角微微發亮。隨著它移動,地麵開始浮現痕跡——一條窄窄的路徑,由極細的熒光點組成,剛好夠一個人通過。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臂。
鎖鏈紋路還在,但不再蔓延。皮膚下的跳動感也消失了。藥劑起了作用,至少暫時壓住了反噬。可左眼的銀光開始閃爍,一下亮,一下暗,像是信號不穩。
我抬手摸了下耳墜。
銀杏葉形狀的耳墜還在,但表麵溫度比平時低。我摘下來,放在掌心看了一眼。它沒有融化,也沒有碎,隻是邊緣多了一道細紋,像是被什麼東西擦過。
我把耳墜重新戴上。
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陳墨的雕像旁邊。他閉著眼,表情平靜,像是睡著了。我低聲說:“謝謝。”
沒有回應。
我轉向那條光點組成的路徑。學生證已經飄出去五六米遠,還在繼續向前。路徑儘頭是一扇門,金屬材質,表麵結著霜。門縫裡透不出光,也聽不到聲音。
我邁出第三步,停住。
左眼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不是疼,是脹,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擠出來。我閉上眼,再睜開。銀光變得更亮了,照到的地方,空氣中的結晶粒子開始震動。它們不是隨意漂浮的,而是沿著某種規律排列,形成短促的線條。
我看懂了。
那些粒子在重複同一個信息:彆信藥劑。
我愣住。
回頭看向陳墨的雕像。他的臉被晶體封住,看不出表情。我再次掃描他的身體結構,發現他胸前的晶體層比其他部位薄。那裡似乎藏著什麼。
我伸手,輕輕敲了下那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