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謝無涯的指縫裡飄出來,在空中散成細小的點。我看著那滴血炸開,像一朵紅花,花瓣很薄,一碰就會碎。鎖鏈還在往上拉,我的身體已經離地很高,腳踝處冰冷刺骨,那種冷不是凍出來的,是直接從骨頭裡滲出來的。
我沒有掙紮。
左眼開始發燙,銀光自動擴散,和之前在鐘樓裡留下的能量波動連在一起。七道光脈的震動還在體內回響,我順著這股頻率,把意識沉下去。眼前一片混亂,記憶碎片到處亂飛,但我抓住了其中一條線——是謝無涯的劍。
那把玄鐵劍早就斷了,隻剩下一個殘片,釘在他心口前的空間裡。可就在這一刻,它動了。劍身裂開一道縫,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撐開。接著,一張卷軸緩緩展開,從劍體中浮出。
是族譜。
紙麵泛黃,邊緣磨損,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第一個名字很淡,幾乎看不清,但隨著我的目光掃過,那行字突然亮了起來。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每一個名字亮起時,我都感覺到一陣衝擊,像是有人把一段記憶硬塞進我的腦子裡。
我看到一個男人站在祭壇中央,雙手舉劍,然後刺進自己的胸口。沒有慘叫,隻有風聲。他的身後跪著一群人,全都低著頭。畫麵一閃,又是一個少年,穿著和謝無涯一樣的校服,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走進祠堂,再也沒有出來。
這些人都姓謝。
他們的死法不一樣,但結果相同——都是用自己的命,補上了係統的漏洞。
“謝家……”謝無涯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不是守護者。”
我轉頭看他。他被鎖鏈纏住,身體扭曲,臉色白得不像活人。他張了幾次嘴,才把話說完:“是錨點。係統需要有人承擔反噬,維持平衡。我們這一家,從第一代開始,就是祭品。”
我沒說話。
族譜繼續往下翻,速度越來越快。那些名字一個個亮起,又熄滅,像在點燃蠟燭。直到最後一頁,紙麵原本是空的,但現在,有字跡慢慢浮現。
是我的名字。
筆畫是紅色的,像是剛用血寫上去的。沒有日期,沒有備注,就隻有一個名字,靜靜地躺在那裡。
我知道這不是偽造。
也不是錯覺。
這是已經被係統記錄的事實——雲星月,下一任殉道者。
“所以你每次替我改預警,”我開口,聲音比自己想象的要穩,“都是在用你的命換時間?”
謝無涯沒回答。
但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就夠了。
我想起很多事。他總是在我考試前一天出現在教室後門,遞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今天彆去東區”。有一次我差點被失控的通靈體撕碎,是他突然衝出來,把我推開,自己卻被劃傷了手臂。後來我發現,那天係統根本沒有發布危險提示。
原來不是他多管閒事。
是他知道我會死。
而他選擇替我扛下那份代價。
族譜上的名字開始閃爍,節奏變得急促。整個漩渦裡的空氣都在震,耳邊響起低語,很多人一起念著一句話:
“以命換命,薪火不熄。”
這聲音不是從外麵來的。是從鎖鏈裡傳出來的。每一節鏈條上都有刻痕,現在那些刻痕亮了,映出無數張臉。全是謝家人。他們閉著眼,嘴唇微動,重複著同一句話。
我感到胸口發悶。
不是因為鎖鏈勒得太緊,是因為明白了真相。
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對抗係統,以為隻要攢夠怨氣值,就能改寫規則,活得自由一點。可現在我才懂,有些人從出生起就被釘在了命運的軌道上,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謝家就是這樣。
而我,正被拖進同一個輪回。
“你早就知道?”我問他。
謝無涯咳了一聲,嘴角有血流出來。他點頭:“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了。你左眼的光,和族譜感應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因為……”他喘了口氣,聲音更輕了,“我不想再看著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
他說這話時,手還抓著那塊劍形殘片。哪怕身體已經被鎖鏈絞得變形,他也沒鬆開。
族譜忽然顫了一下。
最後一行字,我的名字,開始微微發燙。那種熱感順著視線傳到我身上,從眼睛一直燒到心臟。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變慢了一拍,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還沒結束。”謝無涯低聲說,“隻要你還在抵抗,係統就不會真正啟動獻祭程序。但現在……他們看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