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手垂了下去。
那塊嵌進裂縫的劍形殘片還在發光,微弱地閃了一下。我盯著它,喉嚨發緊。鎖鏈的力道鬆了些,身體開始緩緩下沉,但沒落地,懸在鐘樓廢墟上方三米處,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托著。
左眼還在發燙。
銀光沒有散,反而更穩了。我用這道光掃過校園,看到東區教學樓的窗戶接連炸開,玻璃碎片飛出去又停在半空,像是被按了暫停。學生會辦公室的燈忽明忽暗,幾道人影從裡麵衝出來,撲倒在地。他們抱著頭,手指插進頭發裡,肩膀劇烈抖動。
緊接著,他們的終端設備爆了。
不是炸裂那種響聲,更像是內部什麼東西燒斷了,發出“滋”的一聲長音,然後冒出黑煙。有個女生的平板直接碎成兩半,電火花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爬,她張嘴想叫,卻沒聲音。
廣播係統也亂了。
原本播放的是校歌,現在變成一段雜音,斷斷續續重複幾個字:“淨化……失敗……協議重啟……”
我沒動。
我知道這不是意外。
淨化程序本該在我和謝無涯被卷入漩渦時啟動,清除所有異常數據。但現在它失控了,反噬執行端。學生會是第一個接觸係統指令的部門,自然最先崩。
風從廢墟縫隙裡鑽上來,帶著一股鐵鏽味。
我抬手摸了下左耳,耳墜不見了。記得最後一下是把它扔向陳墨殘留結晶的位置,為了埋個錨點。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焦黑的地麵。
銀光掃到校長室方向時,我察覺到異常。
空氣在震,頻率很細,像是某種信號在傳輸。右前方的夜空突然扭曲,一道輪廓慢慢浮現。是個投影,由無數細小的光點拚成,從上往下凝實。
南宮熾的臉出現了。
他右眼是機械義眼,泛著冷白色的光,鏡頭緩緩轉動,對準我。他的嘴沒動,可聲音直接傳進腦子裡,斷斷續續,像被刀割過:
“實驗品……編號七三一……反應超出預期。”
我屏住呼吸。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左眼的銀光顫一下。這不是普通的通訊投影,是直接接入係統底層的信號流,連詭語係統的防禦機製都沒能攔截。
“你母親的數據已經歸檔。”他繼續說,“你也該進去了。”
我沒答話。
手指悄悄滑過手腕內側,那裡有道舊傷疤,是去年用怨氣值兌換“逆命改寫”時留下的。每次使用那個功能,都會有一點痕跡,隻是以前沒人在意。現在我想起來,係統說明裡寫過——使用時無提示、無痕跡。
可現在有了。
南宮熾的投影嘴角動了,像是在笑。
“遊戲該結束了。”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我嘗試調動詭語係統。界麵立刻彈出,但響應慢了一拍。我點開“召喚”選項,準備調阿絮出來探路,哪怕隻剩殘影也好。可列表裡一片空白,鬼怪的名字全灰了,隻有最上麵一行字閃爍:
【指令延遲,響應率28】
我皺眉。
這不是信號乾擾能達到的程度。是係統本身在壓製我。
就在這時,主界麵中央浮現出一個新東西。
是個倒計時。
樣式很老,像是刻在青銅器上的紋路,數字是七位數,從開始,單位不明,顏色是暗紅的。它出現在屏幕正中央,沒法關閉,也沒法縮小,無論我怎麼操作,它都牢牢占著位置。
我盯著它看了兩秒。
下一瞬,體內積攢的怨氣值自動減少1點。
不是我主動使用的,是被扣的。就像係統忽然多了一條規則,而我成了執行對象。
我立刻想到“逆命改寫”。
那個功能我一直藏得很深,連謝無涯都不知道具體機製。每次用完,係統不會記錄,也不會警告。可現在,它被發現了。或者……從一開始就被標記了。
南宮熾的投影還在看著我。
他的機械義眼轉了個角度,光斑掃過我的臉。我沒有移開視線。我知道他在確認什麼——確認我有沒有慌,有沒有試圖逃跑,有沒有暴露更多破綻。
我沒有。
倒計時又跳了一次。
。
這次扣除怨氣值的同時,我左臂外側傳來一陣刺痛。低頭看,皮膚下有一點晶體正在生長,很小,像沙粒,但確實是新的侵蝕痕跡。上次出現這種狀況,是三個月前連續用了三次“逆命改寫”,係統自動啟動了反製程序。
但現在,我隻是站著。
什麼都沒做。
我閉眼,沉入冥想狀態,把意識順著左眼銀光延伸出去,試圖反向追蹤這個倒計時的數據源。銀光探進係統後台,穿過幾層加密屏障,終於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波動。
是母親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