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的光還在燒。我站著沒動,掌心殘留著花瓣碎屑,風一吹就散成細粉。遠處有腳步聲,但那些人停在廣場邊緣,沒有再靠近。
一個身影從光柱側麵走來。
她戴著半張蕾絲麵罩,下半張臉藏在陰影裡。手裡拿著兩朵向日葵,花莖上纏著淡金色的絲線。一朵遞到我麵前時,我聞到了泥土和根係的氣息。
“732次。”她的聲音像是兩個人疊在一起說的,“每一次,我都選你活著。”
我沒有接。手指一緊,直接捏碎了那朵花。
花瓣落地的瞬間,花莖裡的金線突然活了。它們鑽進地麵又猛地彈起,像有眼睛一樣纏上她的手臂、肩膀、脖頸。她的身體被拉離地麵半尺,雙腳懸空,卻沒掙紮。
根係越收越緊,滲進皮膚。她皺了一下眉,但很快鬆開。
“這是驗證。”我說。
“我知道。”她說,“時棲的植物隻認真心。假意靠近的人,碰一下就會枯死。”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隻清澈,一隻渾濁。數據流在那隻渾濁的眼裡閃動,像是係統界麵正在崩潰。
“那你現在想乾什麼?”
她抬起另一隻手,把第二朵向日葵抱得更緊。“以前我隻能看結局,不能改。每一個輪回開始前,係統會給我選項——清除異常者,或維持平衡。我清除了七百三十一次你,最後一次……我選了保留。”
我冷笑一聲:“所以你是失敗品?”
“我是醒過來的人。”她聲音低了些,“每一次重置,記憶會被抹除,可痛感不會。我記得你倒下的樣子,記得你說最後一句話時嘴唇發白。我記得你叫我‘南宮若’而不是‘會長’,哪怕那時候你已經快死了。”
她頓了頓,頭微微偏了一下,像是在聽什麼聲音。
“這次不一樣。陸綰綰的時間回溯能力早就超載了,她的係統在崩。我們融合的時候,她最後說了一句話——‘彆再讓我忘記她了’。”
我握拳的手鬆開一點。
“所以你現在是兩個人?”
“也不是。”她低頭看了看被根係纏住的身體,“更像是……我把她剩下的時間穿在了身上。她的三次倒流機會,全用在同一件事上:讓你多活三十秒,再三十秒,再三十秒。”
廣場邊緣有人低聲說話,但我沒回頭。謝無涯還在原地,劍尖拄地,姿勢沒變。其他人影模糊,像是隔著一層水霧。
“那你現在站在這裡,是要替係統完成淨化?”我問。
“不是。”她搖頭,“我要打破循環。”
“怎麼破?”
“我不再執行命令。”她說,“我選擇不做那個‘最優解’。我選擇讓你走完這條路,哪怕結果是係統徹底崩潰。”
遠處傳來一陣震動。空氣裂開一道口子,南宮熾的投影浮現出來。他的機械義眼劇烈閃爍,嘴裡發出的聲音不再是人的語調。
“你竟敢背叛程序設定!雙子係統必須維持平衡,觀測鏈不可斷裂!”
她終於轉過頭,看向那道投影。
“我不是背叛。”她說得很慢,“我隻是第一次做了自己的決定。”
投影僵住一秒。數據流在空中炸開,像是一串錯亂的代碼。
“你已被標記為高危異常體,立即執行清除。”
話音未落,三道黑影從投影背後衝出,直撲她而來。但那些黑影撞上金色根係的瞬間,就像碰到看不見的牆,紛紛扭曲變形,最後化作灰燼飄落。
她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嘴角有一點血跡。
“你看。”她對我笑了一下,“它們傷不到我。因為我已經不在係統名單上了。”
我站在原地沒動。左眼的銀光還在跳,但節奏穩了下來。耳墜發燙,像是在記錄什麼。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問。
“你不信?”她輕聲說。
“我不信輕易的犧牲。”
“那就看看這個。”她抬起還能動的那隻手,把第二朵向日葵輕輕放在地上。花莖上的金線自動展開,連到第一朵破碎的花上。兩段根係接觸的一瞬,畫麵出現了。
不是記憶,也不是幻象。
是一個教室。我在寫卷子,阿絮蹲在桌底接掉落的筆。陸綰綰坐在我旁邊,手指反折著玩。南宮若站在講台上,麵罩完整,眼神冷淡。所有人都年輕一點,像是剛入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