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劍開始融化。
第一道名字從劍身脫落,光點飄散在空中,像被風吹走的灰燼。我伸手想去碰那縷光,卻被一股力量推開。謝無涯抬手攔在我麵前,手指沾著血,掌心朝外。
“彆碰。”他說。
我沒有後退,隻是盯著他。他的臉色比剛才更白,嘴唇沒有顏色,額角的汗滑到下巴才落下。他單膝跪地,不是因為施法,是身體撐不住了。
劍身繼續融化,第二道名字消失了。接著是第三、第四。每一道名字褪去,空氣中就多出一點焦味。不是燒東西的味道,是記憶被抽走時留下的空洞氣息。
“這些名字……”我開口,聲音有點啞,“都是為了封印係統死的人?”
他點頭。“每一個都試過改寫規則。沒人成功。”
第五個名字化成光點時,他的右手開始變透明。從指尖開始,像水汽蒸發。他低頭看了一眼,沒說話,隻是把左手按在胸口。
那裡插著青銅楔子。
“你要用禁術?”我問。
“已經用了。”他抬頭看我,眼神很清,“從我握住劍柄那一刻就開始了。”
第六個名字消失,他的整隻手都透明了。左臂也開始發虛,皮膚下透出微光。他喘了口氣,像是體內有什麼在拉扯他。
“這個術會抹掉我。”他說,“所有時空裡的我,都會被清除。”
我沒動。
“不隻是這個世界。平行線、輪回層、數據備份……全都沒有我的記錄。我會變成從未存在過的人。”
我還是沒說話。
他笑了笑,嘴角有點歪。“你五歲那年摔倒,是我媽把你背去醫務室的。你不知道吧?那天你媽在實驗室做實驗,走不開。是我媽聽見哭聲跑出來的。”
我記得那個阿姨。她總穿藍色圍裙,給我帶過烤餅乾。
“所以你早就認識我?”
“從小就知道你要來。”他說,“謝家的任務不是守護係統,是等一個能打破它的人。那個人是你。”
劍身隻剩最後一段銘文,三個字還亮著:謝靈犀。
風突然停了。井底的數據碎片不再旋轉,懸在半空。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不是人聲,帶著機械扭曲的回音。
“你竟敢刪除係統錨點!”
是南宮熾的聲音。
我猛地轉頭看向井口方向。裂縫閉合的地方出現裂痕,像玻璃被砸出蛛網。那聲音戛然而止,但空氣裡殘留著震動。
謝無涯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已經不完整了,碰上去像抓著一層薄霧。他用力把我拉近,把我的手掌按在他胸口的位置。
“感覺到了嗎?”他問。
我感覺到。
楔子在動。它原本是靜止的,現在開始緩慢轉動,像是鎖芯被鑰匙插入。一股溫熱的東西順著掌心往上爬,流進我的手臂,最後沉到胸口。
“這是什麼?”我問。
“權限。”他說,“現在你能進母體數據通道了。十分鐘。夠你看完她留下的最後影像。”
我看著他。
他的臉已經開始模糊,從右耳開始變得透明,一直延伸到脖子。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一點斷續,像信號不良的錄音。
“為什麼是你?”我問,“為什麼非要你消失?”
“因為我是最後一個謝家人。”他說,“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刪掉自己的人。”
最後一個名字開始褪色。
謝靈犀。
三個字一寸寸熄滅。當最後一筆光消失時,他的右臂徹底沒了。肩膀、鎖骨、胸膛,都在變淡。他低頭看著自己,輕聲說:“原來這就是消失的感覺。”
他抬頭看我,嘴動了動。
“答應我,不要回頭找我。”
“往前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身體裂開細紋。不是傷口,是輪廓在崩解。像一張紙被一點點撕碎,碎片隨風飄散。
我沒有伸手去抓。
我知道抓不住。
他還在看著我,直到眼睛也變成透明。最後一秒,他的嘴又動了一下,我沒聽清說什麼。可能還是那句“往前走”。
然後他就沒了。
整個空間安靜下來。
井壁上的數據碎片重新開始轉動,速度更快。鋼琴室的燈光閃爍了幾下,牆麵出現一條豎線,慢慢拉開,露出後麵的通道。
我知道那是母體數據入口。
我沒有立刻動。
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還殘留著一點溫度,是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指節處有一道金線,很細,像是血管裡滲出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