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的安全並未帶來徹底的放鬆。核心控製大廳內,空氣中依舊彌漫著能量過載的焦糊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精神力殘留的寒意,如同暴風雨後濕漉漉的戰場,寂靜中潛藏著未儘的波瀾。碎裂的控製台麵板偶爾迸發出一兩朵微弱的電火花,映照出牆壁上被能量衝擊留下的焦黑痕跡,以及地麵上尚未完全乾涸的、混合著綠色寄生體黏液與暗紅色人類血液的汙漬。
顧錦城半跪在宋墨涵身邊,握著她手的力道沒有絲毫放鬆,仿佛要通過這緊密的接觸確認她的真實與安穩。他肩甲上那幾道泛著暗紅的灼痕無聲訴說著剛才的凶險,邊緣處的納米作戰服材料微微卷曲,露出下麵泛紅的皮膚。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女醫生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後怕與一種近乎失而複得的珍視。
“林靜,報告李瑾舟詳細情況,以及那段加密信息流的初步分析。”顧錦城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但對著通訊器下達指令時,目光卻未曾從宋墨涵臉上移開,仿佛她一離開視線就會再次陷入險境。
宋墨涵借著他們交握的手傳來的力量,慢慢調整呼吸,試圖驅散腦中的眩暈和身體的虛脫感。她能感覺到顧錦城掌心的薄繭和溫熱的體溫,這奇異地讓她紛亂的心緒安定了幾分。她看向他,輕輕動了動被他緊握的手指,低聲道,聲音還帶著一絲使用精神力後的沙啞:“我真的沒事了,能量補充劑起效很快。讓我去看看李醫生的情況,他是關鍵。”
顧錦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表象,確認她靈魂的完好無損。終於,他緩緩鬆開了手,但高大的身軀依舊如同一座沉默而堅定的守護塔,緊隨在她身側,一同走向安置李瑾舟的維生艙旁。他的姿態清晰地傳達出一個信息——他不會讓她再獨自麵對任何未知的風險。
林靜的聲音通過團隊頻道響起,帶著數據特有的清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指揮官,李瑾舟醫生的生理指標趨於穩定,血壓、心率在強心劑和升壓藥物的支持下維持在最底線以上,自主呼吸微弱但存在。異常點在於其腦波活動——θ波深度放鬆淺睡)與δ波深度睡眠昏迷)混合,同時夾雜著極高頻率的β波清醒、活躍思考)爆發,波形複雜度和活躍度遠超任何已知的昏迷或睡眠狀態模型,更接近於……高度專注狀態下的清醒腦波,甚至伴有類似解謎或信息處理時的特征峰。這簡直……就像他的身體在沉睡,但大腦的某個部分卻在超負荷運轉。”
她頓了頓,似乎在調取更多數據,繼續道:“至於那段加密信息流,伊萊恩正在進行深度破譯。初步判斷,其加密協議層級極高,並非聯邦現行標準,也非已知的任何星際文明常用格式。信號源精確定位在李瑾舟醫生的生物體,更具體地說,信號發射源似乎與他的中樞神經叢存在某種……物理或能量層麵的耦合。信息流在共鳴器被破壞、環境精神乾擾達到峰值時出現,持續時間極短,內容未知,但其結構模式……伊萊恩認為帶有非隨機的人工智能特征。”
伊萊恩的光影在控製台殘骸上凝聚,補充道,她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冷靜,卻透出邏輯上的嚴峻:“邏輯推論:李瑾舟醫生可能並非單純受害者。他要麼在昏迷前,甚至在抵達這座遺跡前,就植入了某種我們未知的、與神經高度集成的高隱秘性信息裝置或生物芯片;要麼……他本身在遭遇‘共生能量寄生蟲’期間,發生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涉及意識或生命形態的異變。後者的可能性,基於當前生物科技水平,雖然極低,但鑒於遺跡本身的存在,不能排除。”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剛剛並肩作戰擊退強敵的短暫凝聚力,此刻被新的、源自內部的疑雲所籠罩。一個昏迷的隊友,突然變成了一個行走的謎團,甚至可能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張偉撓了撓他刺蝟般的短發,甕聲甕氣地抱怨,語氣中帶著挫敗感:“搞什麼?拚死拚活救了個謎團回來?這哥們兒到底是敵是友?彆到時候醒了給我們背後捅一刀。”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腰間掛著的、能量所剩不多的震蕩手雷。
趙青則冷靜地檢查著武器能量儲備,哢噠一聲將一個新的能量彈匣推入槍膛,接口道,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惕:“無論他是誰,現在他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來源,關於這座遺跡,關於那些寄生蟲。在他醒來或者說……在他能夠提供信息之前,我們必須保持最高警戒。既要防止外部的威脅,也要……留意內部可能的變數。”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衛生艙中李瑾舟平靜的麵容,帶著職業性的審慎。
王虎在隊友的攙扶下坐起身,忍著肋間傳來的陣陣痛楚,目光卻堅定地看向顧錦城和宋墨涵:“指揮官,宋醫生,我相信宋醫生的判斷和醫術。至少,他剛才提供的信息——不管是怎麼來的——幫助我們摧毀了共鳴器,救了大家。在弄清楚真相前,我們不能放棄他。”他的話語代表了隊伍裡一部分人基於道義和剛才共同經曆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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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涵已經重新戴上了無菌醫療手套,拿起便攜式高精度神經監測儀,小心翼翼地貼近李瑾舟的太陽穴。她的動作依舊專業而輕柔,仿佛並未受到那些沉重猜測的影響,專注於眼前的病患。“我是醫生,”她輕聲說道,既是對眾人的解釋,也是對自己職業操守的重申,“在我的崗位上,他首先是需要救治的病人,他的生命體征穩定是第一位的。至於其他……等他能開口,或者等我們有更多確鑿的證據再說。”她的冷靜和專業像一股清流,悄然安撫了有些躁動不安的氣氛。
顧錦城站在她側後方,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燈光下她額角未乾的汗珠和微微顫動的長睫都清晰可見。他心中那根因擔憂而緊繃的弦稍稍鬆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驕傲與心疼的情緒。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無論身處何地,麵臨何種壓力,總能堅守住自己的職責和內心的準則,如同暗夜中自行發光的暖玉。
“墨涵說得對。”顧錦城開口,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無端猜測隻會自亂陣腳。王虎、張偉,負責警戒周邊三個主要通道入口,設置移動感應器和微型震動探測器,交叉覆蓋,不留死角。趙青,協助林靜和伊萊恩,優先修複部分應急照明和基礎環境控製係統,我們需要一個更穩定的臨時據點來休整和判斷下一步行動。同時,伊萊恩,集中所有可用算力,嘗試所有可能的方式,破譯那段信息流,任何一點進展立刻報告。”
命令迅速被貫徹執行。小隊成員們各自行動起來,雖然疲憊刻在每個人的臉上,但嚴格的紀律性和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們。大廳內隻剩下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隊員們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以及偶爾從通道深處傳來的、令人不安的金屬應力呻吟。
宋墨涵為李瑾舟進行了更詳細的神經反射和生命體征檢查。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確實如林靜所說,李瑾舟的身體處於深度昏迷狀態,肌肉鬆弛,對外界刺激反應微弱,但腦部活動卻異常活躍,這極其矛盾,違背了基本的生理學常識。
“他的大腦……好像在獨立運作,處理著我們無法理解的信息。”宋墨涵抬起頭,看向不知何時已蹲下身與她視線平齊的顧錦城,眼中帶著醫者的困惑與凝重,“這種情況,我從未在醫學記錄上見過。這不像是一般的腦損傷或意識障礙,更像是一種……被引導或被占據的狀態。”
顧錦城的目光落在李瑾舟平靜卻透著詭異的臉上,低聲道:“這座遺跡,還有那些能量寄生蟲,都遠遠超出了我們現有的認知範疇。他身上發生任何事,或許都不算意外。”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隻容她一人聽見,帶著不容回避的關切,“你怎麼樣?剛才那一下精神穿刺……”他又提起了那道直接衝擊她意識的無形攻擊。宋墨涵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件事像一根尖銳的刺,深深紮進了這個向來無堅不摧的男人心裡,比他自己受傷更讓他在意。
她摘下沾了些許血汙的手套,露出一雙因為長時間精細操作和頻繁消毒而有些發紅卻依舊修長白皙的手。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抬起手,指尖虛虛地點在顧錦城左肩甲下方、靠近鎖骨位置那幾道猙獰的灼痕旁,沒有真正觸碰,隻是隔著一層空氣,仿佛怕驚擾了他的傷痛。
“這裡,還疼嗎?”她問,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拂過心尖,帶著顯而易見的疼惜。
顧錦城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戰場上受過的傷比這嚴重的不知凡幾,他通常隻是簡單處理,甚至無暇顧及。但此刻,在她專注而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目光下,那幾道原本被他忽略的傷痕仿佛真的泛起了一絲遲來的、陌生的刺痛感,這感覺並非源於肉體,而是直抵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捉住了她懸在半空的手,不是之前那種充滿後怕的緊握,而是用一種更溫和、卻同樣堅定不容掙脫的力道包裹住她微涼的指尖。“小傷。”他言簡意賅,深邃的眼眸緊緊鎖住她,不容她逃避,“回答我的問題,墨涵。”
他那固執的、帶著點命令口吻的關心,讓宋墨涵心底泛起一絲酸澀又溫暖的細流,悄然衝散了殘留的寒意與疲憊。她微微彎起唇角,露出一抹真正放鬆了些許的、帶著疲憊卻真實的微笑。
“有點頭疼,像熬夜做了三台大手術之後的那種神經性脹痛。”她老實回答,沒有逞強,知道在他麵前偽裝無效,“但精神壁壘確實擋掉了大部分衝擊,核心意識沒有受損。我休息一下就好。彆擔心,”她反手輕輕回握了一下他溫熱粗糙的手掌,傳遞著安撫的力量,“我知道分寸,也知道……有你在。”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很輕,幾乎融入了空氣的震動,卻像最精準的能量束,瞬間擊穿了顧錦城所有強撐的冷靜自持。他那張線條冷硬的臉上,冰雪消融,眼底深處翻湧著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情感浪潮。在這危機四伏、前路未卜的絕境之中,她的信任與依賴,成了他唯一且最堅實的力量源泉,遠比任何能量武器和堅固鎧甲都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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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千言萬語在胸腔中衝撞,關於後怕,關於慶幸,關於那份早已深植心底卻在此刻無比清晰灼熱的情感。最終,卻隻是更緊地握了握她的手,低啞地“嗯”了一聲。所有的情緒,都融在了這一個簡單的音節和彼此交握、傳遞著體溫的雙手之中。
就在這時,伊萊恩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而珍貴的靜謐:“指揮官,宋醫生,初步環境掃描顯示,東南方向三百米外,存在一個結構相對完好的獨立艙室,能量讀數穩定,內部有基礎維生裝置和疑似醫療設備的反應,根據數據庫殘存架構比對,疑似是遺跡的某個備用維護人員休息區或緊急醫療點。建議轉移至該處進行休整,並為李瑾舟醫生進行更徹底的清創和檢查,他的外傷需要處理以防感染。”
這個發現無疑是雪中送炭。
顧錦城立刻起身,恢複了指揮官的沉穩姿態:“同意轉移。趙青、張偉前出偵查路線並警戒,注意規避能量殘留區域。王虎,能堅持嗎?”
“沒問題,指揮官!這點傷還撐得住!”王虎咬牙站直身體,臉上因疼痛而滲出細汗,但眼神堅定。
顧錦城目光轉向宋墨涵和李瑾舟:“我負責攜帶傷員。墨涵,你跟緊我,注意腳下,通道可能不平。”
宋墨涵點了點頭,迅速而有序地收拾好必要的醫療器具和僅剩的急救藥品。在顧錦城小心翼翼地將李瑾舟從維生艙中背負到背上,用多功能固定帶穩妥綁好時,她注意到顧錦城動作間,肩甲下方那一片作戰服的顏色似乎更深了,有新的濕潤痕跡從灼痕邊緣滲出。
她心頭一緊,一股澀意湧上喉間。他沒有表現出來,甚至呼吸都沒有亂,但她知道,那絕不僅僅是“小傷”。她沒有聲張,隻是默默地將一支高效止血凝膠和一卷高聚合生物繃帶從公用醫療包裡取出,塞進了自己戰術腰側最容易取用的口袋。
隊伍開始悄無聲息地向著伊萊恩指示的方向移動。顧錦城背負著李瑾舟走在相對安全的中間位置,宋墨涵緊跟在他身側,手中的多功能醫療槍處於隨時可擊發的狀態,既是自衛,也是為了應對任何突發的醫療狀況。林靜和伊萊恩負責斷後,持續監控環境數據和後方情況。
通道幽深而曲折,隻有隊員們戰士頭盔上射出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動,切割開濃稠得如同實質的寂靜與黑暗。經過剛才慘烈的戰鬥,每個人都如同驚弓之鳥,精神高度緊繃,警惕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或能量波動。空氣中彌漫著陳舊金屬、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臭氧的怪異氣味。
宋墨涵的目光大部分時間都落在前方顧錦城寬闊而穩定的背影上,以及他背上那個依舊昏迷、卻承載著無數謎團與希望的李瑾舟。她的心情複雜難言。一方麵是醫者對病人不離不棄的責任感,驅使她必須保住李瑾舟的生命並弄清真相;另一方麵是對顧錦城傷勢的無聲擔憂,像一根細線纏繞著她的心;還有對整個小隊未來命運、對這座詭異遺跡深深的不安與迷茫。
然而,當她看到顧錦城即使在負重前行時,依舊下意識地將她護在光線更好、障礙物更少的行進路線上,當他偶爾回頭投來確認她安好的目光時,那份迷茫似乎被驅散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依靠感。
在這極端殘酷的環境下,愛情並非花前月下的浪漫誓言,而是生死瞬間的舍身相護,是疲憊不堪時一個無聲卻堅定的眼神,是即使前路未知、危機四伏,也願意將後背交給對方的絕對信任。它是冰冷遺跡和殘酷戰鬥中,唯一溫暖而鮮活、支撐著彼此走下去的心跳。
而就在他們即將抵達目標艙室,前方趙青已經打出“安全,準備接入”的手勢時,負責斷後監控的林靜突然通過加密頻道傳來急促的訊息,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
“指揮官,有情況!我們後方約一百五十米處通道,出現新的能量反應!複數目標!讀數……與之前遭遇的‘幽影’能量特征類似,但更集中,強度更高,移動模式更具……組織性!它們追上來了!”
剛剛獲得的短暫寧靜與希望,再次被無情地打破。新的、似乎更危險的危機,已如影隨形,逼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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