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基地還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顧錦城在警報響起前就醒了——這是多年軍旅生涯養成的本能。他側身看著身邊熟睡的宋墨涵，她最近睡眠質量好了許多，呼吸平穩悠長。醫療手環顯示她的神經活動處於健康基線。顧錦城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縷碎發，就在這時——
警報撕裂了寧靜。
不是演習的尖鳴，而是最高級彆的實戰警報：三長兩短，重複三次。這意味著基地外圍遭遇實質性攻擊，且敵人已突破第一道防線。
顧錦城在警報響起的第二秒已經翻身下床，戰鬥服自動從牆壁儲物櫃彈出。他一邊著裝一邊看向宋墨涵——她同樣在第一時間醒來，醫療手環自動激活，全息投影顯示著基地各區域的實時生命體征數據。
“三十七個黃色信號，五個紅色。”她的聲音清晰冷靜，睡眠帶來的沙啞在危機麵前消失殆儘，“醫療區正在接收傷員。重傷員集中在b區，我需要去三號手術室。”
“攻擊來源？”顧錦城已經接通指揮頻道，一隻手係著戰鬥靴鞋帶，另一隻手調出基地外部監控。
許哲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不是敵艦，指揮官。是碎片結構——它們釋放了定向能量湧流，精準擊穿了七號防禦節點。但奇怪的是……攻擊避開了所有關鍵設施。能源核心、武器庫、指揮中樞都完好無損。”
顧錦城皺眉：“傷亡情況？”
“主要是七號節點附近的巡邏隊和維修人員。衝擊波導致防護牆坍塌，有人員被困。”許哲停頓了一下，“這更像是一次……測試？它們在測試我們的防禦反應時間。”
“測試我們的防禦漏洞。”顧錦城已經衝出觀察室，在走廊裡與緊急集合的士兵擦肩而過，“墨涵，醫療區見。”
他們的手在門口短暫相觸。沒有更多言語，但神經耦合監測器顯示，即使在如此緊急情況下，他們的基礎耦合度仍保持在28——比一周前提升了整整十個百分點。這種連接已經不再僅僅是醫療需要，而成為某種更深層的默契。
宋墨涵看著他消失在走廊儘頭，轉身朝反方向的醫療區跑去。她的白大褂在身後飄起，與匆匆趕來的醫護人員彙成人流。
三號手術室已經進入最高戰備狀態。
自動消毒係統嗡嗡作響，手術機器人沿著軌道滑入預定位置。宋墨涵戴上無菌手套時，第一批傷員剛好送達。擔架車輪與地麵摩擦的聲音、醫護人員急促的指令、傷員的呻吟聲交織在一起。
大多是能量衝擊導致的二級燒傷和神經係統震蕩，醫療機器人就能處理。但第三個擔架上的情況明顯更糟。
“醫護兵，二十三歲，代號虎子。”陳雅寧快速彙報，她的聲音保持專業鎮定，但額頭的汗珠暴露了緊張，“七號節點防護牆坍塌時，他正在附近檢查線路。左側胸腔塌陷，脾臟破裂，內出血嚴重。血壓持續下降，心率140。”
宋墨涵的手已經按在傷員胸前。微光從她指尖滲出——不是治療，而是更精確的診斷。在她的感知中，虎子的內臟損傷清晰如立體解剖圖：第七、八肋骨骨折，斷端刺入左肺；脾臟橫斷破裂，腹腔積血已超800毫升。
更棘手的是，掃描顯示有一小片金屬碎片嵌在脾動脈附近，隨時可能移位造成大出血。
“準備緊急手術。”宋墨涵的聲音異常平靜，“通知血庫備ab型血2000毫升，再準備800毫升o型陰性血漿備用。”她轉向陳雅寧，“陳博士，我需要你全程監測我的神經狀態。如果耦合度超過40，立即提醒我。”
“你要使用能力？”陳雅寧壓低聲音，“宋醫生，你的神經承受力還沒完全恢複。上次大規模使用微光後，你昏迷了十二小時——”
“虎子的情況等不及常規手術。”宋墨涵已經開始消毒，“而且……我感覺今天可以做到。”
這不是盲目自信。過去三天的恢複性訓練中，她發現自己對微光的控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精度——不再是大範圍的能量輸出，而是可以精確到毫米級的組織修複。那些碎片結構定期發送的“醫療數據包”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她的能力模式，像是某種高階醫療智慧的傳承。
手術燈亮起時，宋墨涵閉上眼睛半秒鐘。
她想起顧錦城清晨離開時的眼神——信任，擔憂，還有軍人特有的堅毅。然後她將所有雜念排出腦海，進入完全的職業狀態。
“手術刀。”
防禦指揮室裡，顧錦城盯著全息戰場圖，眉頭緊鎖。
碎片結構的第二次能量湧流正在聚集。監測站的數據顯示，能量讀數是第一次攻擊的1.5倍，但聚集速度慢了17——就像是故意給他們反應時間。
“它們在觀察我們的防禦調整。”許哲站在他身邊，手指在全息圖上劃出攻擊軌跡，“看，第一次攻擊後，我們將三號、五號防禦單元調往七號節點區域。現在碎片的能量湧流正好對準了因調動而相對薄弱的九號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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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城點頭：“不僅在學習如何攻擊，還在學習我們的戰術邏輯。”他調出過去七十二小時碎片的活動記錄，一個模式逐漸清晰：每一次能量波動都對應著基地防禦的一次調整，仿佛碎片在記錄人類指揮官的反應模式。
更令人不安的是，碎片的攻擊節奏與人類戰術推演驚人相似：佯攻、試探、尋找弱點，然後針對弱點發動下一輪攻擊。
“它們在學習如何擊敗我們。”許哲的聲音帶著寒意，“但也可能是……在學習如何與我們對抗訓練？就像軍事演習中的藍軍？”
“不管目的是什麼，不能讓它繼續測試下去。”顧錦城調出防禦單元控製界麵，快速計算著各個節點的能量分配，“魏上校，請求啟動‘引導協議’。”
通訊頻道裡沉默了兩秒：“你確定？引導協議需要指揮中樞與防禦網絡高度同步，你的神經負荷會達到安全閾值的85以上。”
“碎片在模仿人類戰術，那我們就用人類最擅長的——變通。”顧錦城已經輸入權限密碼，頭盔接口自動從控製台升起，“許哲，接替基礎指揮。我要進入深度戰術鏈接，直接與碎片進行戰術博弈。”
“指揮官，宋醫生那邊正在手術……”許哲提醒道，他知道神經耦合意味著兩人的狀態會相互影響。
顧錦城的手停頓了一瞬。他當然知道高度神經負荷可能影響耦合狀態，進而乾擾宋墨涵的手術精度。但此刻，基地的防禦同樣關乎數百生命，包括醫療區裡的每一個人。
“她會在她的戰場獲勝。”他最終說，聲音堅定，“我也必須在我的戰場獲勝。啟動鏈接。”
頭盔降下，神經接口激活。世界瞬間變成數據流的海洋：能量讀數、攻擊軌跡、防禦單元狀態、士兵位置、碎片結構的旋轉頻率、太空中的輻射背景……顧錦城的大腦高速處理這些信息，同時向碎片釋放出一組複雜的戰術信號——不是防禦性的屏障，而是邀請性的博弈矩陣。
來真正較量一場。但按我們的規則。
碎片似乎理解了。能量湧流改變了形態，從攻擊性轉為博弈性。一道無形的戰術棋盤在太空中展開——顧錦城指揮防禦單元布下“陷阱”，碎片則試圖破解；碎片設計“佯攻”，顧錦城必須識破。每一次交鋒都在秒級內完成，是人類直覺與外星算法之間的對決。
指揮室裡，所有人屏息看著這場前所未有的智力較量。全息圖上，藍色防禦線與紅色攻擊線交織成複雜網絡，每一次碰撞都代表著一次戰術博弈的勝負。
“指揮官已經連續破解碎片七次戰術變體。”數據分析員低聲報告，“但碎片的算法正在進化，學習速度在加快。”
許哲盯著顧錦城的生理監測數據——心率已升至112，神經負荷指數達到79。接近危險閾值。
手術室裡，宋墨涵額頭的汗珠被護士輕輕擦去。
虎子的胸腔已經打開，破裂的脾臟暴露在視野中。常規手術需要切除，但宋墨涵選擇了更冒險的方式——再生性修複。微光從她指尖滲出，滲入破裂的組織，刺激細胞以百倍速度分裂重組。肉眼可見，脾臟的裂口正在緩慢愈合。
監測儀顯示，她的神經活動達到峰值，但與顧錦城的耦合度……竟然在下降？
“耦合度35，穩定。”陳雅寧報告，聲音帶著困惑，“通常這種程度的手術，你會需要更高的耦合支持來穩定神經輸出……”
“他在忙。”宋墨涵簡短回答，手穩如磐石，“我不能分走他的神經資源。”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確信，但就是知道——此刻顧錦城也在進行某種高負荷工作，而他們的連接正在自主調節資源分配，就像默契的雙人舞著，知道何時支撐何時放手。這種默契已經超越了有意識的控製，成為某種本能。
脾臟修複完成時，宋墨涵開始處理肺部的刺傷。就在這時，警報突然響起——不是醫療警報，而是來自她手腕上的耦合監測器。
“顧指揮官神經負荷超過安全閾值！”陳雅寧驚呼，“耦合度正在被動拉升！49...51...還在上升！”
宋墨涵的手沒有抖，但心臟猛然收緊。她能感覺到——不是通過數據，而是通過某種更深層的連接——顧錦城正在經曆的神經壓力。就像是有人在她的意識邊緣敲擊，一次比一次重。
“金屬碎片已取出，肺部修複完成。”她快速完成最後縫合，交給助手，“收尾交給你。陳博士，帶我去指揮室最近的醫療點。”
“可是你的狀態——”陳雅寧看著她蒼白的臉，“你也接近神經疲勞了。”
“我沒事。”宋墨涵已經脫下手術服，“他現在需要醫療支持，而我是唯一能提供那種支持的人。帶路。”
顧錦城的視野開始出現重影。
引導協議的負荷遠超預期。碎片的學習速度快得可怕，每一次戰術交鋒都在升級難度。它開始使用複合戰術——同時測試三個不同節點，迫使顧錦城分散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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