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歡迎加入深淵基地勘探臨時小組。”他最終說道，“但你必須接受全程監控，佩戴定位和生命體征追蹤器。所有行動必須聽從指揮，任何未經允許的單獨行動將被視為敵對行為。你接受這些條件嗎？”
“完全接受。”林薇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舊時代軍禮——手掌平舉至額前，角度精確，“但我有一個請求：如果遇到與老師相關的線索或遺物，請允許我參與處理。他不僅是我的導師，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
宋墨涵看向顧錦城，微微點頭。
“可以。”顧錦城同意，“但必須在安全前提下。”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哨站進入了戰前準備的最後階段，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焦慮、決心和某種悲壯感的特殊氣氛。
顧錦城的恢複訓練與回路控製訓練同步進行。在宋墨涵的指導下，他已經能夠初步控製連接強度，甚至在第三次訓練中實現了短距離的定向能量共享——當他刻意降低自己右臂的防禦能量時，宋墨涵可以瞬間將淨化能量傳輸到那個特定區域，形成一種動態的能量平衡。
“這不僅僅是治療能力。”在一次訓練後的分析會上，宋墨涵看著數據記錄若有所思，“如果我們能熟練掌握，在戰鬥中你可以故意承受一些非致命攻擊，然後我立刻進行定向淨化修複。這相當於變相延長了你的持續作戰能力，理論上可以讓你在重傷狀態下仍保持百分之七十的戰鬥力至少二十分鐘。”
“但這對你的消耗太大。”顧錦城擦去額頭的汗珠，將浸透汗水的訓練服扔進回收桶。高強度訓練讓他右胸側的骨裂已經完全愈合，新生的骨骼組織甚至比之前更堅韌——這是能量回路進化的副產品。
“所以我們需要精確計算，建立數學模型。”宋墨涵調出能量流動的動態模型，“每次能量傳輸的平均損耗率，你的最大承受閾值，我的自然恢複速度，環境能量濃度的影響因子……這就像在進行一台沒有容錯率的外科手術，需要絕對的默契和精準。”
她抬頭看他，眼神認真到近乎嚴厲：“而在手術台上，主刀醫生必須完全信任她的第一助手，相信他會在正確的時間遞上正確的器械，相信他能預判她的每一個需求。顧錦城，我需要你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讓敵人突破你的防線那樣。”
顧錦城握住她的手，兩副腕帶上的曲線瞬間同步，穩定在完美的平衡點上。“我一直相信你。從你第一次在戰場上救回我的隊員那天起。”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一次清剿汙染獸巢穴的任務中，顧錦城的小隊遭遇了新型變異體的伏擊，三名隊員重傷，生命體征垂危。當時還是普通戰地醫生的宋墨涵，在火力覆蓋尚未完全停歇時就衝進了戰場，用她剛剛覺醒卻還不穩定的淨化能力，硬生生把三個瀕死的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顧錦城記得每一個細節：她跪在血泊中，雙手同時按住兩個傷員的傷口，藍色的淨化光芒從她掌心湧出，而她自己的鼻血滴落在塵土中；當最後一個傷員脫離危險時，她累得幾乎站不穩，卻還對他露出一個蒼白但明亮的笑容：“隊長，你的隊員還給你了，一個不少。”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看似柔弱的年輕醫生，骨子裡有著不輸任何前線戰士的堅韌和勇氣。也是從那天起，他開始刻意關注她的安全，直到三個月後，他們之間的關係逐漸超越了戰友的情誼。
“隊長，宋醫生。”盾的聲音從訓練室外傳來，打斷了回憶，“會議室，緊急情況。新黎明有新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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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迅速收拾裝備趕往會議室。
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如鉛。除了幽靈小隊的核心成員和周明遠，還有三位哨站的高級軍官。全息屏幕上是新黎明活動的最新情報分析圖，密密麻麻的紅點像不祥的皮疹一樣分布在地圖上。
“兩小時前，我們的三架隱形偵察無人機在西北方向五十公裡處發現了新黎明的主力部隊。”情報官的聲音乾澀，指著地圖上最大的那個紅色標記，“至少兩百人的戰鬥編製，配備六門重型移動能量炮和至少三台‘腐蝕者’級戰鬥裝甲。更麻煩的是，他們的行進方向進行了精確調整，正直接朝深淵基地的預測坐標前進，誤差不超過兩公裡。”
“他們怎麼會知道確切位置？”宋墨涵皺眉，“我們自己的坐標還是根據林薇的情報剛剛修正的。”
周明遠調出另一份數據，臉色難看：“我們分析了昨晚俘虜的那個指揮官的神經植入體殘骸。裡麵有一個深層加密的坐標數據包，激活時間戳顯示是在他被俘前三十秒自動觸發的。也就是說，即使他任務失敗被俘或死亡，坐標也已經傳回了新黎明總部。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犧牲性情報傳遞。”
“他們是故意的。”顧錦城冷冷道，手指在地圖上敲擊著新黎明部隊的行進路線，“用一支偵察部隊做誘餌，測試我們的防禦能力和反應模式，同時利用指揮官的死亡或被捕來傳遞坐標。乾淨利落，不計代價——這符合‘猩紅主教’一貫的風格。”
“更糟的是，”盾補充道，調出審訊記錄的摘要，“俘虜在最後的精神拷問中透露，新黎明這次出動了‘猩紅主教’中的兩位——‘痛苦之握’格雷戈裡和‘沉默修女’塞倫。他們是新黎明最高戰力，專門負責奪取舊時代的戰略性科技遺產。根據已有情報，他們兩人聯手時從未失敗過。”
林薇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我……我在廢墟中聽其他流浪者提到過他們。格雷戈裡擅長能量腐蝕和神經痛苦投射，傳聞他能在九十秒內讓一個標準能量護盾完全失效。塞倫更可怕，她能製造半徑五十米的‘絕對靜默場’，在那個區域內所有能量回路都會被壓製甚至反噬，能力者會像被剝離了感官一樣無助。”
“專門針對我們這樣的回路能力者。”宋墨涵低聲說，手指不自覺地撫過腕帶，“如果我們無法控製連接，在靜默場中可能會因為連接中斷而遭受劇烈反噬。”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顧錦城站起身，陰影投在會議桌上，“原定七十二小時的準備時間必須壓縮。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必須出發前往深淵基地。目標是在新黎明主力到達前至少六小時進入基地，並啟動內部防禦係統。”
“但我們的重型裝備需要至少三十六小時維護，備用能源核心還在充能——”一位軍官試圖反對。
“帶最必要的，放棄重型裝備。”顧錦城打斷他，“輕裝速行，以機動性和隱蔽性優先。林薇，”他轉向地質學家，“我需要你在一小時內確定最佳行進路線和三個備選方案，標記出所有可能的伏擊點和隱蔽點。盾，從幽靈小隊中挑選六名最精銳的隊員組成先遣隊，我要每個人都能在完全靜默狀態下行動四十八小時。周博士，準備所有關於基地結構和‘晨曦’核心的技術資料，壓縮到便攜數據板中。”
他轉向宋墨涵，聲音稍微柔和了些：“醫療準備方麵，你最了解我們需要什麼。給你最高優先級權限，可以從倉庫調用任何物資。”
宋墨涵點頭，大腦已經開始高速運轉：“我會準備三套模塊化應急醫療包，包括針對重度汙染傷害、能量回路反噬和複合外傷的特效藥劑。另外，我需要攜帶便攜式無菌手術設備和微型再生艙——如果發生嚴重損傷，我們必須有能力在野外進行搶救手術。還有，我需要十劑高純度能量穩定劑，用於緊急情況下維持傷員的回路平衡。”
“全部批準。”顧錦城看向會議室中的每一個人，目光逐一掃過他們的臉，“這次任務，可能是我們經曆過最危險的一次。我們不僅要麵對深淵基地中二十年未有人涉足的未知環境，還要應對新黎明最精銳的追兵，以及可能存在的‘禁忌科技’風險。但如果我們成功啟動‘晨曦’環境改造核心，就能改變整個東部區域的生態環境，讓這片廢墟在三年內重現基本生機，為至少五萬人提供安全的居住地。”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些話沉入每個人的心中：“所以，有人想退出嗎？現在說出來，沒有人會責怪你，也不會影響你在哨站的職位。這是一次自願任務。”
沒有人動。盾甚至向前站了一步，雖然他沒有說話，但那個動作已經表明了一切。
“很好。”顧錦城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驕傲，“二十四小時倒計時，現在開始。解散。”
眾人迅速離開會議室，腳步聲在走廊中回響，像戰鼓的節奏。顧錦城正要離開，宋墨涵拉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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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她將他帶到會議室角落的陰影處，從醫療包中取出兩支小巧的銀色注射器，內部液體泛著微弱的藍金色光芒，“這是根據我們回路連接特性連夜研製的雙向能量穩定劑。在極端緊急情況下使用，可以暫時強化連接強度，讓我們能在最遠五百米距離內共享能量，強度提升百分之三百。但是——”
“有嚴重的副作用。”顧錦城接過注射器，感受到它們溫熱的觸感，顯然內部液體處於活躍狀態。
“使用後十二小時內，我們的五感會過度敏感化。一點風吹草動聽起來都會像雷鳴，微弱的光線也會刺眼如直視太陽。而且連接會變得極難控製，情緒會完全同步——如果其中一人恐慌，另一人也會瞬間陷入恐慌。”宋墨涵認真地看著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注射器的表麵，“答應我，除非是真正彆無選擇的絕境，否則不要用。這種狀態下的我們，雖然能量更強，但也更脆弱。”
顧錦城將注射器小心收進製服內側的特製口袋，那裡有防衝擊的緩衝層。“我答應你。同樣，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因為我可能陷入危險就提前使用。”
“成交。”宋墨涵伸手，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這個親昵的小動作讓兩人之間的能量連接微微波動，傳遞著溫暖而堅定的情感。她停頓了一下，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一定要回來。我們還有……很多話沒說完。”
“我們一起回來。”顧錦城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輕輕一吻，那個動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經做過千百次，“然後我會請三天假，就我們兩個人，去南邊的舊時代觀星台遺址。你說過想在那裡看星星。”
宋墨涵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真正的、毫無保留的笑意。“你還記得。”
“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件事。”顧錦城鬆開手，轉身走向門口，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等我。”
走廊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在地麵上交織在一起，難分彼此。窗外，黎明已經完全到來，但地平線儘頭，深紫色的烏雲正在積聚，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而在哨站的地下倉庫中，林薇正獨自檢查著她的裝備。她撫摸著老師留下的日誌，翻到最後一頁。那裡有一行小字，是用舊時代地質局的內部密碼寫的，她直到三天前，在觀測到雙星光芒的那個夜晚，才終於破解出來：
“真正的危險不在深淵，而在人心。第三代守護者的選擇，也許是對的。薇薇，如果你見到了他們的孩子，告訴他們——他們的母親，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勇敢，她的選擇拯救了至少十萬人的生命，代價是她從未有機會擁抱自己的孩子。”
林薇合上日誌，閉上眼睛。她終於明白了老師為什麼如此執著於守護這個秘密，為什麼在日誌中反複提到“第二代守護者的犧牲必須有意義”。
她站起身，望向倉庫外忙碌的人們——士兵們檢查裝備時的專注，技術人員調試設備時的嚴謹，顧錦城和宋墨涵在遠處低聲交談時的默契。
她不知道深淵中到底等待著什麼，但她知道，老師用生命保護的秘密，必須有人繼承下去。那雙在廢墟中亮起的金色與藍色光芒，給了她最後的勇氣和希望。
林薇將日誌貼身收好，背起裝滿勘探裝備的背包，走向正在集結的先遣隊。
二十四小時後，一切都將見分曉。而無論結果如何，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等待，終於要迎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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