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天色未明。
鋒刃分隊已經整裝完畢,六輛軍用裝甲車在臨時前哨站前排列成護送隊形。顧錦城站在頭車旁,借著車燈的光檢查電子地圖,周明遠和林薇分彆核對人員裝備清單。
醫療帳篷裡,宋墨涵正在做最後的交接。蘇晚躺在擔架上,雖然已經退燒,但臉色依然蒼白。蘇文遠教授收拾著實驗數據箱,時不時擔憂地看向女兒。
“途中最危險的區域是黑石峽穀,”沈建國指著地圖上的標記,“那裡地形複雜,容易設伏。而且最近情報顯示,敵方特種部隊在這一帶活動頻繁。”
“我們會避開主峽穀,走西側舊礦道。”顧錦城的手指劃過一條蜿蜒的路線,“雖然路況差,但隱蔽性好。預計全程八小時,中途在廢棄前哨站休整一次。”
宋墨涵點頭,將最後一箱醫療物資封好:“蘇晚的生命體征目前穩定,但需要每兩小時監測一次。我準備了應急藥物,如果出現能量波動……”
“有我在。”沈知意突然開口,聲音雖然稚嫩但堅定。她已經換上了標準的軍醫作訓服,背著急救包站在父親身邊,“父親教過我能量創傷的基礎處理,我可以協助監測。”
沈建國看著女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最終拍了拍她的肩:“跟緊宋醫生,多學多看,少說話。”
“是!”
車隊在晨霧中出發。宋墨涵和沈知意所在的醫療車在車隊中間,前後都有作戰車輛護衛。顧錦城坐在頭車副駕駛,通訊頻道裡不斷傳來各車輛的彙報。
“一號車就位。”
“二號車準備完畢。”
……
宋墨涵透過車窗看著外麵掠過的焦土。戰爭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太多傷痕——燒毀的村莊、炸斷的橋梁、彈坑密布的原野。但偶爾,她也能看見頑強生長的野花從廢墟中探出頭,倔強地綻放著淡紫色。
“宋醫生,”沈知意輕聲打破沉默,“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吧。”
“您和顧隊長……你們是怎麼在戰場上確定彼此心意的?”年輕的女孩眼神清澈,“我的意思是,在這種環境下,連明天能不能活著都不知道,怎麼敢去愛一個人?”
宋墨涵沉默了片刻。窗外,一座被炮火摧毀的教堂鐘樓從視野中掠過,殘破的十字架在晨光中傾斜。
“也許恰恰是因為不知道明天。”她緩緩說,“當死亡隨時可能降臨,你會更清楚什麼是最重要的。第一次意識到對他的感情,是在一場戰地手術之後。”
她回憶起那個血色的夜晚。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顧錦城的小隊帶回了七名重傷員。手術帳篷裡,她和沈建國連續工作了十四個小時。最後一台手術結束時,她累得幾乎站不穩,是顧錦城扶住了她。他沒有說話,隻是遞給她一杯溫水,然後默默收拾了手術台邊的血跡。
“那時候我明白,”宋墨涵說,“在這個毀滅一切的地方,有些東西需要被守護。不僅僅是生命,還有人性的溫度。”
沈知意若有所思地點頭,還想再問什麼,車隊突然減速。
通訊器裡傳來顧錦城冷靜的聲音:“前方發現異常熱源信號,全體警戒。醫療車輛保持原位,作戰單位按預案展開。”
氣氛瞬間緊繃。
宋墨涵透過車窗看見,顧錦城已經下車,借助裝甲車的掩護向前方觀察。周明遠帶著一個小隊從側翼迂回,林薇則指揮另一組建立防禦陣地。
“是什麼情況?”蘇文遠教授擔憂地問。
“還不清楚。”宋墨涵盯著監測屏上蘇晚的生命體征數據,“但相信他們。”
五分鐘後,顧錦城的聲音再次傳來:“解除警戒。是難民,大約三十人,躲在廢棄的防空洞裡。老人和孩子居多,有人受傷。”
宋墨涵立刻抓起醫療包:“我需要過去。”
“宋醫生,隊長命令醫療車不得離開車隊核心區域。”駕駛員為難地說。
“那就讓他們過來。”宋墨涵已經打開車門,“沈知意,準備基礎急救物資。蘇教授,請照看蘇晚。”
顧錦城看到宋墨涵下車時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他了解她——在傷員麵前,她的醫者本能永遠優先於軍令。
難民們被戰士們小心地帶到車隊旁的空地。情況比想象的更糟:有三位老人嚴重營養不良,兩個孩子發著高燒,還有一個孕婦出現了早產跡象。
“她懷孕七個月了,”一個滿臉灰塵的女人哭著說,“我們已經在防空洞裡躲了五天,沒有食物,沒有藥……”
宋墨涵迅速檢查孕婦的情況:“胎心不穩,必須立即進行醫療乾預。沈知意,準備靜脈輸液,葡萄糖和生理鹽水。”
“可是醫生,我們沒有設備接生……”沈知意小聲說。
“那就創造設備。”宋墨涵的聲音不容置疑,“顧隊長,我需要一個相對乾淨、能保暖的空間。還有熱水、乾淨的布,越多越好。”
顧錦城立即下令:“三號車清空,鋪設防水布。收集所有人員的備用衣物和飲用水。周明遠,帶人搭建臨時圍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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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有素的戰士們迅速行動起來。十分鐘後,一個簡陋但功能齊全的臨時產房在裝甲車旁搭建完成。宋墨涵和沈知意將孕婦小心地轉移進去。
“你以前接生過嗎?”宋墨涵一邊戴手套一邊問沈知意。
“隻在模擬訓練中做過……”女孩的聲音有些發抖。
“那就當這是一次高級模擬。”宋墨涵遞給她一套消毒器械,“記住,現在有兩條生命依賴你的專業。害怕是正常的,但不要讓害怕影響你的判斷。”
沈知意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帳篷外,顧錦城安排部分戰士繼續警戒,另一部分幫助其他難民。蘇文遠教授也下車,用他有限的醫療知識檢查老人和孩子的狀況。
“隊長,這樣會耽誤至少兩小時。”周明遠低聲提醒,“如果我們不能在中午前通過黑石峽穀區域,夜間的風險會增加。”
顧錦城看向臨時產房的方向,隱約能聽見宋墨涵鎮定地指導沈知意的聲音。他沉默了幾秒,說:“調整路線計劃,準備b方案。另外,聯係指揮部,報告難民情況,請求後續支援。”
“如果指揮部不同意耽誤任務呢?”
“那就告訴他們,”顧錦城的聲音平靜卻堅定,“第七戰區鋒刃分隊的任務,包括拯救每一個可以拯救的生命。這是寫在軍旗上的誓言。”
產房內,情況比預想的更複雜。孕婦因為營養不良和驚嚇,產程進展緩慢,胎心開始減弱。
“胎兒窘迫,”宋墨涵盯著監測儀,“必須儘快完成分娩。沈知意,準備吸引器,我們需要輔助生產。”
“可是如果吸引器失敗……”
“那就剖腹產。”宋墨涵已經打開了緊急手術器械包,“雖然條件簡陋,但總比失去兩條生命好。”
沈知意的手在顫抖。她見過戰場創傷,見過斷肢和槍傷,但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麵對產科急症。所有的教科書知識在現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宋醫生,我……我不知道能不能……”
“看著我。”宋墨涵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視沈知意的眼睛,“你通過了軍醫大所有嚴苛的訓練,你父親是我見過最好的戰地醫生,他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現生,我需要你相信你自己。”
帳篷外突然傳來顧錦城的聲音:“墨涵,需要幫忙嗎?”
“保持警戒就是最好的幫忙。”宋墨涵回答,但語氣軟了一些,“我們還需要十分鐘。”
“你們有二十分鐘。”顧錦城說,“我已經重新部署了防禦,時間夠用。”
這句話奇跡般地穩定了沈知意的情緒。她想起父親說過的話:一個好的指揮官不僅要會打仗,更要懂得在什麼時候給醫者創造救人的空間。
深吸一口氣,沈知意重新拿起器械:“宋醫生,我準備好了。”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是沈知意職業生涯中最漫長的十五分鐘。在宋墨涵鎮定的指導下,她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緊急助產。當嬰兒微弱的啼哭聲響起時,她幾乎要虛脫地坐在地上。
“是個男孩。”宋墨涵熟練地清理嬰兒口鼻,剪斷臍帶,將他包裹在戰士們捐獻的乾淨衣物裡,“生命體征穩定。沈知意,你做得很好。”
帳篷簾被掀開一角,顧錦城探頭進來:“情況如何?”
“母子平安。”宋墨涵微笑,臉上有汗水和疲憊,但眼睛亮晶晶的,“準備後續轉移吧,產婦需要專業產科護理。”
顧錦城點點頭,看向沈知意:“沈少尉,表現不錯。”
這句簡單的表揚讓沈知意紅了眼眶。
難民中的孕婦平安生產,但整個隊伍也因此耽誤了近三小時。當車隊重新啟程時,已經接近正午。按照原計劃,他們此時應該已經通過最危險的黑石峽穀區域。
“我們必須改走舊礦道了,”顧錦城在作戰會議上說,“雖然路況複雜,但相對隱蔽。林薇,你帶偵察小組先行探路。周明遠,負責車隊尾部警戒。”
宋墨涵檢查完蘇晚的情況,來到顧錦城身邊:“如果走舊礦道,我們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