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站門外的空地被臨時改造成了簡易靶場。
傍晚時分，夕陽給前哨站的鐵皮屋頂鍍上一層暖金色。顧錦城提前半小時就到了，正蹲在地上檢查槍械。三把不同型號的步槍在他腳邊一字排開，旁邊還放著兩把手槍。
宋墨涵準時出現，換了身利落的作訓服——這是她從軍需處借的，稍顯寬大，袖子卷了好幾道。
“報告隊長，學員宋墨涵報到。”她故意立正敬禮，眼裡帶著笑意。
顧錦城抬頭看她，夕陽的光正好落在她側臉，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密的陰影。他喉結微動，移開視線：“先學基礎。這是56式半自動步槍，戰地救護環節最可能遇到的裝備。”
他站起身，動作流暢地持槍、上膛、瞄準，每個動作都像教科書般標準。宋墨涵認真看著，注意到他手臂肌肉在作訓服下繃出流暢的線條。
“你來試試。”顧錦城把槍遞過來。
宋墨涵接過，沉甸甸的觸感讓她微微皺眉。她模仿他的動作，但舉槍時明顯不穩。
“姿勢不對。”顧錦城走到她身後，“肩膀放鬆。”
他伸手調整她的手臂角度，手掌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肘。宋墨涵心跳漏了一拍。
“看準星。”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近，“三點一線，呼吸要穩。”
宋墨涵努力集中注意力，扣動扳機。槍聲響起，後坐力讓她整個人向後一退——正好撞進顧錦城懷裡。
他穩穩扶住她：“第一次都這樣。”
靶紙被取回來，子彈擦著靶子邊緣飛過，連一環都沒上。宋墨涵有些泄氣：“我是不是太笨了？”
“沒人第一次就能打中。”顧錦城把靶紙翻過來，指著邊緣的彈孔，“但你的彈著點很集中，說明穩定性不錯。再來。”
第二次，第三次……到第七槍時，子彈終於打進了三環。宋墨涵眼睛一亮，轉頭想說話，卻差點碰到顧錦城的鼻尖——他一直站在她側後方，隨時準備糾正動作。
兩人都愣了一下。
遠處傳來趙小薇的笑聲：“白醫生快看！隊長在教宋醫生打槍呢！”
白雨晴被趙小薇拉著從醫療站出來，手裡還拿著病曆本。看到靶場上的兩人，她抿嘴笑了：“趙姐，你彆打擾他們。”
“哎呀，我就是看看嘛。”趙小薇眼睛發亮，“你說咱們隊長平時冷著臉，教宋醫生的時候怎麼就這麼有耐心呢？”
這話順著風飄過來，顧錦城耳根又紅了。他退開一步，清了清嗓子：“繼續。”
訓練進行到第四十五分鐘，宋墨涵已經能穩定打出五環以上的成績。顧錦城看了看表：“休息十分鐘。”
他走到一旁，從軍用挎包裡掏出兩個水壺，遞給她一個：“溫水。”
宋墨涵接過來喝了一口，發現水裡泡了幾片檸檬和薄荷葉，清香微甜。
“哪來的檸檬？”
“礦村送來的。”顧錦城自己也喝了一口，“說給你補充維生素。”
兩人並肩坐在彈藥箱上，夕陽漸漸沉入山脊。遠處傳來士兵訓練的號子聲，炊煙從食堂煙囪嫋嫋升起，是平凡又珍貴的戰地日常。
“顧隊長！”一個年輕士兵跑步過來，敬禮，“基地通訊，請您接聽。”
顧錦城站起身，對宋墨涵說：“等我五分鐘。”
他離開後，宋墨涵繼續練習持槍姿勢。白雨晴走過來，手裡拿著幾份病曆：“宋醫生，這是今天需要簽字的。”
“放這兒吧。”宋墨涵放下槍，接過病曆快速瀏覽，“3號床的張班長明天可以出院了？”
“嗯，傷口愈合得很好。”白雨晴在她身邊坐下，猶豫了一下，“宋醫生，有件事想跟您說。”
“你說。”
“我收到了南方戰地醫院的調令。”白雨晴低聲說，“下個月就走。”
宋墨涵動作一頓：“怎麼這麼突然？”
“那裡更需要人手。”白雨晴抬頭看她，眼裡有不舍但很堅定，“我想去最前線。這是我自己申請的。”
宋墨涵沉默片刻，伸手拍拍她的肩：“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要注意安全，隨時保持聯係。”
“謝謝宋醫生。”白雨晴眼眶微紅，“在您身邊這段時間，我學到了很多。不隻是醫術，還有……怎樣在戰地保持人的溫度。”
兩人說話間，顧錦城回來了，眉頭微鎖。
“怎麼了？”宋墨涵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變化。
“新的任務。”顧錦城沒有細說，“明天我要帶隊去三十公裡外的7號哨所，那邊遭遇了小股敵軍襲擾，需要增援。”
宋墨涵的心一沉：“去幾天？”
“最少三天，最多一周。”顧錦城看著她，“我不在的時候，前哨站防禦由李強負責。醫療站這邊，你注意安全，夜間不要單獨外出。”
他的叮囑很官方，但眼神裡的關切藏不住。
“你什麼時候走？”宋墨涵問。
“明早五點。”顧錦城頓了頓，“今晚要部署任務，可能沒時間……”
“我明白。”宋墨涵打斷他，“任務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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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繼續，但氣氛明顯不同了。顧錦城教得更認真，宋墨涵學得更專注，仿佛想把這短暫的時間拉長、再拉長。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顧錦城宣布訓練結束。宋墨涵的成績已經穩定在七環左右，對手槍的基本操作也掌握了。
“進步很快。”顧錦城難得誇了一句，“比賽沒問題。”
收拾器材時，宋墨涵突然說：“你蹲下。”
顧錦城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蹲下身。宋墨涵從口袋裡掏出個小藥瓶，拉過他左手——虎口處有一道新鮮的血痕，是剛才幫她調整槍械時被劃傷的。
“怎麼不說？”她學著白天他的話。
顧錦城沒回答，隻是看著她低頭為他處理傷口。碘伏塗在傷口上，微微刺痛，但她的手很輕。
“宋墨涵。”他忽然叫她的全名。
“嗯？”
“如果……”他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宋墨涵抬起頭，等他的下文。
顧錦城喉結動了動，最終隻說：“如果通訊中斷，不要擔心。我有辦法聯係你。”
“什麼辦法？”
“礦村的老王養了幾隻信鴿。”顧錦城說，“我跟他交代了，每天會放一隻回來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