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涵愣住了，隨即眼眶發熱。這個男人總在用最笨拙又最用心的方式，給她安全感。
她處理好傷口，沒有立刻放開他的手，而是輕輕握住：“顧錦城，你必須完好無損地回來。這是命令，來自你的妻子。”
顧錦城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把這一刻的感覺刻進記憶裡。
遠處傳來集合哨聲。他不得不鬆手，快速收起所有槍械：“我送你回宿舍。”
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但肩並肩的距離比平時更近一些。到醫療站門口時，宋墨涵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等一下。”
她跑進醫療站，很快又出來，手裡拿著個巴掌大的布包：“帶著。”
顧錦城打開，裡麵是分裝好的藥品：止痛藥、抗生素、止血粉、消毒片，每包都貼著用法標簽。最下麵還有幾塊壓縮餅乾和一小包糖。
“糖？”
“你低血糖。”宋墨涵指指他的口袋，“我知道你總忘記吃早飯。”
顧錦城握緊布包，布料上還帶著她的溫度。他想說什麼，最後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進去吧，外麵涼。”
宋墨涵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顧錦城。”
他還在原地。
“等你回來，我打給你看十環。”
顧錦城笑了——很淺，但確實是個笑容：“一言為定。”
這一夜，宋墨涵睡得不安穩。淩晨四點，她就醒了，躺在床上聽外麵的動靜。四點三十分，有腳步聲和壓低的口令聲。五點整，引擎轟鳴，車隊出發。
她起身走到窗邊，看著車燈在晨霧中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
新的一天開始了。
上午九點，醫療站來了新麵孔——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軍醫，短發齊耳，眼神銳利。她背著碩大的醫療包，軍裝筆挺，肩章顯示她是上尉軍銜。
“報告！軍醫林曉奉命前來報到！”她在宋墨涵麵前立正敬禮，“原屬東部戰區第三野戰醫院，現調入前哨站醫療站，請指示！”
宋墨涵有些意外，接過調令文件：“林醫生，歡迎。不過調令怎麼這麼突然？”
“報告，是顧錦城隊長一周前申請的。”林曉站得筆直，“他說前哨站醫療力量不足，需要增加有戰地經驗的醫生。我在東部戰線待了三年。”
宋墨涵心頭一暖。那個男人，連離開前都在為她考慮。
“白醫生下個月要調走，你的到來正是時候。”宋墨涵微笑，“我是宋墨涵，這裡的負責人。這位是白雨晴醫生，趙小薇護士。”
林曉一一敬禮，動作乾脆利落。她放下背包時，宋墨涵注意到她右手虎口有厚厚的老繭——那是長期持槍留下的。
“林醫生也受過軍事訓練？”宋墨涵問。
“是。”林曉坦然回答，“在東部戰線，軍醫必須會自衛和基礎戰術。我參加過兩次突圍戰。”
白雨晴眼睛一亮：“那您能教我實戰救護的技巧嗎？我……我想在走之前多學一點。”
“當然可以。”林曉點頭，看向宋墨涵，“宋醫生，我看了排班表，從今天起就可以值班。有什麼特彆需要注意的病人嗎？”
宋墨涵帶她熟悉醫療站，林曉學得很快，提出的問題都很專業。到了藥品庫房，她甚至建議調整幾種藥品的存放位置：“這樣取用更快，緊急情況下能節省五到十秒。”
中午吃飯時，趙小薇湊到宋墨涵身邊小聲說：“宋醫生，這個林醫生好厲害的樣子，但是不是有點太嚴肅了？”
“戰地待久了都這樣。”宋墨涵看向獨自坐在角落吃飯的林曉，“給她點時間適應。”
下午，礦村老王真的送來了一隻信鴿，腿上綁著小竹管。宋墨涵取下紙條，上麵隻有兩個字：“安，勿念。”
是顧錦城的字跡，剛勁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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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紙條小心收好，給鴿子喂了水和穀物。鴿子不怕人，歪著頭看她，黑豆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傍晚，宋墨涵按照約定來到靶場，一個人練習射擊。林曉不知何時也來了，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握槍姿勢可以再低一點。”林曉忽然開口。
宋墨涵轉頭：“林醫生也懂射擊？”
“在東部戰線學的。”林曉走過來，很自然地幫她調整姿勢，“您的穩定性很好，但呼吸節奏有點亂。射擊前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半時屏息扣扳機。”
宋墨涵按照她的指導試了一槍——八環。
“進步了。”林曉難得露出一點笑意，“顧隊長教得好。”
“你認識顧錦城？”宋墨涵問。
“三年前在東部戰線有過合作。”林曉簡單地說，“他救過我們醫療隊一次。是個可靠的指揮官。”
這話讓宋墨涵心裡踏實了些。兩人又練了一會兒，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
回宿舍的路上，林曉突然說：“宋醫生，您不用擔心顧隊長。他是我見過最擅長在險境中活下來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
“三年前那次，我們醫療隊被圍困在山穀裡。”林曉的聲音在夜色中很平靜，“顧隊長帶著七個人，硬是從敵軍後方撕開一道口子。他身上中了三槍，還是堅持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出來了。”
宋墨涵腳步一頓。
“後來在醫院，他昏迷了三天。”林曉繼續說，“醒來第一句話是問我們醫療隊有沒有減員。”
月光灑在前哨站的小路上，宋墨涵握緊了口袋裡的紙條。那個男人從不告訴她這些，他隻會說“小傷”、“不礙事”、“任務需要”。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宋墨涵輕聲說。
林曉搖頭：“顧隊長不會說，但我覺得您應該知道。他……”她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他很看重您。申請調我來的時候，他說‘宋醫生需要幫手，她總是一個人扛太多’。”
宋墨涵鼻子一酸，抬頭看天上的星星。戰地的星空格外清晰，銀河像一條發光的緞帶橫跨天際。
同一片星空下，三十公裡外的顧錦城正帶隊在夜色中行軍。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布包，想起她低頭為他處理傷口時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隊長，有情況！”前方偵察兵壓低聲音報告。
顧錦城立刻收斂心神，眼神恢複銳利：“全體隱蔽，準備戰鬥。”
布包裡的藥瓶貼著他的胸口，仿佛帶著她的溫度，在這寒冷的夜晚給他無聲的力量。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
而他會用儘一切辦法，完好無損地回到她身邊。
這是承諾，軍人的承諾，丈夫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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