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至城下,綏州文武已列隊相迎。
為首者,紫袍金帶,不怒自威,正是樞密副使、奉旨巡邊呂公弼。
其左側,站著一位麵容堅毅、身形挺拔的緋袍官員,乃是秦風路經略使、知秦州蔡挺;
右側則是秦風路馬步軍副都總管郭逵。
再後,是鄜延路鈐轄種鄂、涇原路都監劉昌祚等一眾西軍將星,人人神情肅穆,隱含期待。
“呂相公,蔡帥,郭總管,諸位將軍,久違了!”
許將、李清臣下車,上前鄭重施禮。
“許學士,李漕司,一路辛苦。”
呂公弼還禮,目光與蔡挺短暫交彙,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
“節堂已備好,請!”
一行人徑直進入經略使司正廳,此處已臨時辟為行營節堂。
一幅巨大的《西夏、吐蕃及陝西五路山川形勝圖》懸掛正中,朱筆勾勒,氣象萬千。
眾人肅立。許將行至香案前,麵南而立,緩緩展開那道明黃絹帛。堂內落針可聞,唯有城外隱約的風聲襯得氣氛格外莊重。
“製曰:朕紹承基緒,夙夜惕厲……”
詔書開篇,定調於國仇家恨與收複故土,字字千鈞。
隨即,旨意切入核心:
“……陝右五路,國之藩垣。然各守畛域,勢分力弱,非良策也。茲為一統軍政,專事征撫,特設‘西北行營’於綏州!”
“命:樞密副使呂公弼,為陝甘五路經略安撫製置大使、判西北行營軍事。
全權節度永興軍、鄜延、環慶、涇原、秦風五路一切兵馬征伐、安撫、屯田事宜……臨機專斷,五品以下,先行後奏!”
“命:秦風路馬步軍副都總管郭逵,為通判西北行營軍事,讚畫軍務,督率諸將!”
“命:戶部郎中李清臣,為權發遣西北行營轉運副使,專一應副行營大軍糧草、軍械、賞功給賜……”
“命:集賢校理、知製誥許將,權管勾西北行營機宜文字,參讚軍務,記錄功過,通達章奏!”
每念出一個名字,堂內眾人的呼吸便重一分。這不僅是任命,更是一個全新權力體係的誕生。
然而,高潮之後,旨意陡轉:
“另,秦風路經略使蔡挺,久曆邊事,忠勤體國,著即卸任本兼各職,馳驛還闕,權發遣樞密院事,輔弼樞密使文彥博,共襄機務。
欽此!”
“臣等領旨謝恩!陛下萬歲!”呂公弼率先躬身,聲音沉穩。郭逵、種鄂、劉昌祚等將領齊聲應和,聲震屋瓦。
蔡挺亦平靜接旨:
“臣蔡挺,領旨謝恩。”
他臉上看不出悲喜,隻有一如既往的沉毅。他與呂公弼目光再次交彙,一切儘在不言中——這並非簡單的調動。
而是中樞與邊疆的一次重要人才循環,他將在汴京,為呂公弼在西北的宏圖提供最關鍵的內部支持。
宣旨畢,呂公弼親自陪同許將、李清臣巡視防務。一行人登上北城牆,寒風撲麵。
許將踩了踩“蜃灰混凝土”加固的垛口,讚道:“呂相公,此城真可謂固若金湯。去年那五十萬貫,用得其所!”
呂公弼頷首,指向城外星羅棋布的新堡寨:
“蜃灰之功,非獨堅城,更在速成。以往築寨經年,今歲三月可成。
使我軍觸角前出數十裡,西夏遊騎再難窺探。”
李清臣更關心實務,詢問軍需官:“今冬軍儲如何?‘蜂窩煤’各寨可足用?”
軍需官恭敬回道:
“李漕司放心,因‘蜂窩煤’價廉耐燒,就近補給,僅柴炭一項,綏州一路便省下近萬貫。
各寨儲備充足,斷不使士卒受凍。”
李清臣查看賬簿,麵露滿意:
“好!開源節流,方能持久。呂相公在此基礎之上行‘裁冗’之法,省下糧餉,便可悉數用於厚餉精兵,此乃汰弱留強,正道也。”
是夜,節堂內燭火通明。呂公弼、郭逵、許將、李清臣以及種鄂、劉昌祚等核心齊聚,而蔡挺亦在場,這是他作為秦風路帥臣的最後一次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