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江南回來的範純仁和呂大防,雖主政地方,亦知兵事利害。範純仁肅然道:
“西北若開戰,江南財賦便為命脈。臣當竭力保障漕運,充實軍儲。”
趙頊聽完所有議論,心中已然明了。他站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從興慶府緩緩移向西北的延州、渭州、秦州……
他轉身,走到殿中,目光掃過群臣,聲音沉穩中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振奮:
“諸卿,蔡卿之論,洞若觀火。然,朕聞此訊,心中所感,非獨憂慮,反覺……此乃天賜我大宋之良機!”
“良機?”幾位老臣麵露詫異,連蔡挺也微微抬頭,等待皇帝的解釋。
趙頊走到巨大的輿圖前,手指劃過宋夏漫長的邊境線,語氣清晰而冷靜地開始他的推演:
“其一,敵明我暗,以逸待勞。
蔡卿斷定梁氏必來,且大致在三年之內。
此乃千金難買之情報!以往邊患,最難在於不知其何時、何地而來。如今敵謀已昭然若揭,我之大優,在於時間與地利!”
他環視眾人,目光灼灼:
“西北有範文正公範仲淹)留下的層層堡寨、山川之險。
我軍無需勞師遠征,隻需借此堅固防線,以就地防禦之態,修葺工事,積儲糧草,精練士卒。
防禦之耗費與風險,遠低於勞師萬裡的進攻。時間,如今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韓琦聞言,微微頷首,這符合他一貫持重的邊策思想。
趙頊繼續推進他的邏輯,指向問題的核心:
“其二,彼之砒霜,我之蜜糖。蔡卿指出梁氏‘去漢化’必致國內人心離散。此乃西夏之死結,卻是我大宋之活棋!”
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更具攻擊性的構想:
“既然梁氏自毀根基,將不滿其統治的漢民、慕我華風的蕃部、乃至其國內失意才俊視為草芥……那我大宋,何不敞開懷抱,將這些力量吸納過來,化為己用?”
“朕有一初步設想,諸卿參詳:”
“對於心向文教的漢民、士子、工匠,我可於近邊豐腴之地,設一‘歸化城’或‘慕義所’,妥善安置,許其耕讀仕進。
此非納叛,實為宣示王化,懷柔遠人之聖王大道。”
“對於不堪梁氏壓榨、勇武善戰的黨項部落,我可專設一‘懷遠軍’或‘撫戎營’,擇大將統領,許以軍功晉身。
既可削敵之勢,亦可增我之銳。王韶在秦鳳,所做的不正是此事之先聲嗎?”
“而對於那些有意來投的西夏貴臣、名士、巧匠,我可在京畿或要地設‘招賢館’,厚給廩餼,量才錄用。
讓其見識中原文物之盛,使其心甘情願為我所用。”
說到這裡,趙頊回到禦座,語氣恢複了帝王的從容:
“如此,文、武、賢三策並舉。西夏之民,各得其所。我大宋幾乎無需額外耗費,便可坐視梁氏根基日削,而我之力量日增。
此消彼長,豈非坐收漁利之上策?諸卿以為如何?”
趙頊沒有乾綱獨斷,而是將這個宏大的戰略框架,作為一份待議的草案,拋給了殿內這群帝國最頂尖的頭腦。
首輔韓琦率先開口,他欣賞皇帝化被動為主動的思路,但更注重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