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街的"老湯池"澡堂子，蒸汽濃得能擰出水來。林野剛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就聽見掌櫃王胖子在隔間裡鬼叫，那聲音尖得能刺破澡堂頂上的黴斑："娘嘞！這池子底下咋冒綠光？！"
林野叼著煙杆沒點著，澡堂子不讓抽煙）掀了簾子進去，差點被撲麵而來的熱浪掀個趔趄。大池子裡的水泛著詭異的碧綠色，原本泡澡的老爺們早光著屁股跳了出來，圍著池子嘰嘰喳喳，有人手裡還攥著搓澡巾，活像要跟水裡的東西乾架。
"咋回事？"林野扒著池邊往下瞅，隻見池底的排水口處，一團綠霧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水裡飄著些指甲蓋大的小蟲子，長得像沒殼的烏龜，卻長著三對翅膀，正順著蒸汽往上飛。
"剛換水沒多久！"王胖子光著膀子，肥膘抖得像波浪，"我親眼看見那霧從磚縫裡鑽出來，一沾著熱水就冒這蟲子，你看老張的後背！"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泡澡的老張正背對著眾人，後背上爬著三隻小蟲子，蟲腳陷進皮肉裡，留下一個個帶血的小紅點，周圍的皮膚已經泛出青黑色。老張疼得齜牙咧嘴，想抓又不敢抓，隻能原地蹦躂，活像隻被燙了屁股的猴子。
"是異界的"蝕骨蟲"！"林野心裡一緊，這玩意兒在《魔物圖鑒》裡記過，專靠吸食活物骨油為生，遇熱活性更強，"王胖子，把熱水閘關了！越熱它們越歡！"
"早關了！"王胖子哭喪著臉，"可這池子是老石頭砌的，底下連著暗河，估計裂縫就在暗河裡！"
說話間，綠霧越來越濃，池子裡的蟲子也越冒越多，有些已經飛上岸，撲向光著身子的泡澡客。有人急了，抄起旁邊的長柄木勺就拍，"啪"的一聲拍死一隻，卻濺出一灘綠汁，濺到地上冒起白煙，把青磚都蝕出個小坑。
"彆用手碰！"林野大喊著拽過旁邊的銅製水瓢，"用金屬的！這蟲子體液有腐蝕性！"
他話音剛落，就見池底的綠霧猛地翻湧起來，一隻磨盤大的腦袋從水裡冒了出來——那腦袋長得像隻巨大的青蛙，卻長著三隻眼睛，眼白是渾濁的綠色，中間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岸上的人。更嚇人的是，它脖子底下還纏著圈蠕動的觸手，每根觸手上都長滿了剛才那種小蝕骨蟲。
"是母蟲！"林野抄起牆角的銅製搓澡床這澡堂子的老物件，純銅打造，重得能砸死人），"阿銀！你帶他們去後院！拿我放在櫃台上的黃符和朱砂！"
"知道了！"剛從女浴區趕過來的阿銀她本來來蹭澡，沒想到遇上這茬）一腳踹開後門，對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客們喊，"想活命的跟我走！男的留下幫忙搬東西！"
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還真留下了，其中一個舉著銅製的燒水壺，緊張得聲音發顫："哥...哥，這玩意兒...能燉著吃不？"
"燉你個頭！"林野把搓澡床往地上一頓，銅麵"哐當"一聲撞得地麵發麻，"等會兒它要是爬出來，你就往它眼睛裡灌開水！越燙越好！"
母蟲顯然被這聲巨響激怒了，猛地從池子裡抬起上半身，原來它不止一個腦袋——水下還藏著兩個！三個腦袋同時張開嘴，噴出股帶著腥臭味的綠霧，霧裡裹著成百上千隻小蝕骨蟲，像陣綠色的雨似的灑過來。
"閉眼憋氣！"林野拽過旁邊的鐵皮水桶扣在頭上，手裡的搓澡床舞得像麵盾牌，將飛過來的蟲子拍得粉碎。綠汁濺在銅麵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冒出的白煙嗆得人眼睛發酸。
母蟲的觸手突然猛地甩出，纏向離池子最近的那個小夥子。那小夥子嚇得腿一軟，手裡的燒水壺"哐當"掉在地上，開水灑了一地，正好澆在幾隻爬上岸的小蟲子身上，燙得它們瞬間蜷成了球。
"好機會！"林野瞅準空檔，抱著搓澡床就衝了過去，借著衝勁猛地將銅床砸向母蟲中間的眼睛。"哐"的一聲巨響，母蟲發出陣刺耳的嘶鳴，中間的眼睛被砸得流出綠色的漿液，疼得它猛地將觸手往回抽，差點把林野拽進池子裡。
"快！開水！"林野死死攥著搓澡床，感覺胳膊都快被拽脫臼了。剛才舉水壺的小夥子反應過來，趕緊撿起地上的水壺，又往爐上灌了壺水，燒開後舉著就往母蟲眼睛裡潑。
滾燙的開水澆在母蟲受傷的眼睛上，它疼得猛地一甩頭，林野趁機鬆手，借著慣性往後跳開，正好撞在趕來的阿銀身上。阿銀手裡拿著黃符和朱砂，還有一把剛從廚房搶來的菜刀她本來想拿桃木劍，找不著），見林野撞過來，伸手就往他臉上拍了張黃符："給你貼個"防蛀符"！"
"貼反了！"林野把符扯下來重貼，同時從阿銀手裡抓過朱砂，往搓澡床上一抹，再蘸著剛才灑在地上的開水，在銅麵上畫了個簡易的鎮邪陣。"王胖子！把那桶皂角水給我！"
澡堂子的老皂角水，黑糊糊的，帶著股刺鼻的堿味，平時用來去汙，今兒倒派上了用場。林野拎起水桶，趁著母蟲被開水燙得暫時沒反應，猛地將整桶皂角水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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堿水遇上母蟲流出的綠汁，瞬間起了化學反應，冒出厚厚的白泡沫，把母蟲三個腦袋糊得嚴嚴實實。母蟲顯然怕這玩意兒，在池子裡瘋狂掙紮，觸手胡亂甩動，把池底的磚塊都掀翻了好幾塊。
"就是現在！"林野衝阿銀使了個眼色，阿銀立刻掏出火折子，點燃了手裡的黃符。林野接過符紙，借著母蟲掙紮的空檔，猛地將燃燒的符紙扔進它中間眼睛的傷口裡。
黃符遇著綠汁，"轟"的一聲燃起藍色的火焰，火焰順著傷口往母蟲身體裡鑽，疼得它在池子裡瘋狂翻滾，激起的水花濺得岸上的人滿身都是。那些小蝕骨蟲沒了母蟲的控製，頓時亂了陣腳，被剩下的小夥子們用銅盆、水桶拍得滿地都是綠汁。
沒過多久，母蟲的掙紮漸漸弱了下去，三個腦袋耷拉在池邊，身體慢慢沉入水底，池子裡的綠水也漸漸恢複了清澈，隻剩下些黑色的灰燼。
林野癱坐在地上，看著滿澡堂光屁股的老爺們和滿地狼藉，突然笑出聲："我說王胖子，下次換水前，能不能先檢查檢查池底？再這麼折騰下去，你這澡堂子就得改叫"魔物spa館"了。"
王胖子哭喪著臉，手裡還攥著個搓澡巾："林小哥，這損失...能不能報啊？我這銅搓澡床都被蝕出坑了..."
"報個屁！"阿銀踢了他一腳，"能保住你這肥膘就不錯了！趕緊燒點熱水，我還沒洗完澡呢！"
眾人哄笑起來，剛才的恐懼漸漸散去。老張被扶到後院處理傷口，那個舉水壺的小夥子摸著後腦勺傻笑："哥，剛才那母蟲...真不能燉著吃啊？我看它肉挺多的..."
林野抄起個銅盆砸了過去沒砸中）："滾蛋！再想吃魔物，下次就讓蝕骨蟲啃你骨頭！"
夕陽透過澡堂子的氣窗照進來，在蒸汽裡映出道彩虹。林野看著滿屋子光溜溜的人，突然覺得這場景又荒誕又溫暖——或許除魔不一定非得是刀光劍影，有時候，一把銅搓澡床，一桶皂角水，再加上群敢用燒水壺砸魔物的普通人，就足夠了。
阿銀不知從哪找了件浴袍穿上，扔給林野一件："愣著乾嘛？還不趕緊洗？等會兒水涼了。"
林野接過浴袍，突然想起什麼，衝王胖子喊："對了！今兒的澡錢，全免！"
"啊？"王胖子的臉瞬間垮了，活像被母蟲啃了口似的。
澡堂子裡的笑聲更大了，混著蒸汽和皂角的味道，飄出了窗外，落在南塘街的石板路上，驚飛了幾隻正在啄米的麻雀。異界的裂縫還在各地顯現，但至少在這一刻，老湯池澡堂子裡的人們知道，隻要湊在一起，哪怕手裡隻有搓澡巾和燒水壺，也能把那些不速之客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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