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把"老王五金店"的招牌曬得發燙，鐵皮棚下的鐵絲網上，掛滿了長短不一的螺絲和螺母，風一吹叮當作響，活像串廉價的風鈴。老王正蹲在地上給顧客配水管零件，突然聽見貨架後麵傳來"哢噠"聲，像是有人在用扳手擰鋼筋。
"誰啊？"老王直起腰，後腰的舊傷疼得他齜牙咧嘴，"要買工具自己看，彆亂拆我貨架！"
沒人應聲，那"哢噠"聲卻越來越密，還混著金屬摩擦的尖嘯。老王抄起根鐵撬棍走過去，剛繞過堆成山的pvc管，就看見個黑黢黢的東西正趴在扳手貨架上——那玩意兒長得像隻巨型潮蟲，卻渾身裹著生鏽的鋼板，每塊鋼板邊緣都嵌著圈螺絲，正用根磨尖的鋼筋當吸管，往扳手的縫隙裡鑽。
"操！這是啥玩意兒？"老王舉著撬棍就砸過去，鐵頭撞在鋼板上，震得他虎口發麻，那怪物卻跟撓癢癢似的，突然轉過"臉"——說是臉，其實就是塊布滿螺栓的圓鐵板，中間嵌著兩顆發光的螺帽，正幽幽地盯著他。
更嚇人的是，它身下的扳手開始自己跳動，扳手口"哢哢"地開合，像在模仿怪物的動作，有幾把活絡扳手甚至自己擰動旋鈕，把開口調到最大，衝著老王的腳踝就夾過來！
"活了活了！扳手成精了！"老王連滾帶爬往後退，撞翻了旁邊的油漆桶，紅漆潑了滿地，正好擋住撲過來的扳手。那些扳手沾到紅漆，動作頓時遲緩，像是被膠水粘住了關節。
"王大爺！彆慌！"林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手裡還拎著半袋剛買的橘子，"這是"螺絲獸"，《異界機械圖鑒》裡排第108位，靠吞噬金屬為生，最喜歡在五金店築巢！"
阿銀跟在他身後，不知從哪摸了副勞保手套戴上，抓起櫃台上的老虎鉗就往最近的扳手身上夾："讓你夾我王大爺！知道老虎鉗和扳手誰是祖宗不？"她夾著扳手往地上猛砸，"哐當"幾聲，扳手口被砸得變形，再也張不開了。
螺絲獸顯然被這動靜激怒了，身上的鋼板突然張開，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細螺絲，像群豎起的尖刺。它猛地噴出股鐵鏽味的黑霧，黑霧裡裹著上百顆小螺絲，像陣金屬雨似的射向林野。
"臥倒！"林野拽著老王往旁邊撲，小螺絲打在貨架上，"叮叮當當"濺起火星，有幾顆還鑽進了pvc管，把管子鑿出個窟窿。阿銀趁機抓起旁邊的黃油槍，對著螺絲獸的螺帽眼睛就噴過去——黃油糊了螺帽一臉，那怪物頓時像被蒙了眼，在原地打轉，身上的鋼板撞得貨架砰砰響。
"就是現在！"林野摸出打火機，點燃了手裡的橘子皮——這玩意兒被他浸過酒精，燒起來火大煙濃。他把燃燒的橘子皮往螺絲獸身上扔，火苗沾著黃油"騰"地竄起，燒得那怪物發出類似金屬熔化的嘶鳴。
老王看得眼熱，從牆角拖出個工具箱，把裡麵的扳手、鉗子、螺絲刀一股腦全倒在地上："爺們兒們！給我上！收拾這外來的雜碎！"他自己則舉起最重的管鉗，對著螺絲獸的後背猛砸——那裡的鋼板有塊凹陷，像是被什麼東西撞過，螺絲也比彆處鬆。
"哐！哐！哐！"管鉗砸在鋼板上，每砸一下，就有幾顆螺絲鬆動脫落。螺絲獸疼得瘋狂掙紮，身上的鋼板張開又合上，夾碎了不少貨架，卻怎麼也擺脫不了身上的火焰。阿銀趁機往它張開的鋼板縫裡撒了把洗衣粉——這是她從隔壁雜貨店順的，據說能腐蝕金屬鏽跡。
洗衣粉遇著高溫，果然起了化學反應，冒出的白煙帶著股刺鼻的酸味，螺絲獸身上的鋼板開始出現鏽斑，接縫處甚至滲出了棕紅色的液體，像在流血。林野瞅準時機，抓起地上最長的一根撬棍，對著它後背的凹陷處猛地捅進去——
"哢嚓！"
撬棍沒入鋼板，螺絲獸發出最後一聲嘶鳴，身上的鋼板開始片片剝落，露出裡麵的本體——竟是團由無數細鐵絲組成的肉球，在火光中慢慢收縮，最後化作堆黑色的灰燼，隻留下滿地的螺絲螺母。
那些被控製的扳手、鉗子也恢複了正常，靜靜地躺在地上，像是剛打完一場硬仗。老王癱坐在工具箱上，抹了把臉上的汗，看著滿地的工具突然笑了："沒想到啊，我這堆老夥計還有這用處。"
林野撿起顆從螺絲獸身上掉下來的螺絲，這玩意兒比普通螺絲多了圈倒刺，摸起來還紮手："這叫"寄生螺"，能鑽進金屬裡控製物體，以後您可得多留意，彆讓螺絲自己長腿跑了。"
阿銀正用黃油槍給工具們"頒獎"——在每個立了功的扳手鉗子上都擠點黃油，"看見沒？跟著王大爺混，有肉吃！"
陽光透過鐵皮棚的縫隙照進來，落在滿地的工具和螺絲上，泛著金屬的光澤。林野望著隔壁五金店的招牌，突然覺得這降妖除魔的路，其實就藏在這些柴米油鹽、扳手鉗子的日常裡。你看，哪怕是來自異界的魔獸，到了五金店這地界，也得被扳手管鉗收拾得服服帖帖。
老王非要留他們吃飯，從裡屋端出盤花生米，又拿出瓶二鍋頭："今兒高興！咱爺仨喝兩盅！慶祝咱們的扳手大陣大獲全勝！"
林野和阿銀也沒客氣，拿起酒杯就碰了一下。酒液入喉，帶著股辛辣的暖意，混著窗外的陽光和工具的鐵鏽味，竟有種說不出的踏實。
"對了王大爺，"阿銀夾了顆花生米，"您這工具箱還缺啥不？下次我們給您帶點新家夥，萬一再遇著啥異界玩意兒，也好讓您的扳手大陣再顯神威。"
老王擺擺手，指著滿地的工具笑得滿臉褶子："不用不用，這些就夠了。咱這人間的玩意兒，再老再舊，收拾那些外來的雜碎，夠用！"
窗外的風又吹過，鐵絲網上的螺絲螺母再次叮當作響，像是在附和，又像是在為這場勝利鼓掌。林野望著杯中的酒，突然覺得，所謂的強大，不一定非得是驚天動地的神通，有時候，一把趁手的扳手，一顆不服輸的心，一群並肩作戰的老夥計，就足夠了。
畢竟，這人間的煙火氣，這親手打造的生活，從來都不是任人欺負的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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