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葉辰就被阿銀拽著踩進了爛泥裡。前方那座破廟塌了半麵牆，露出裡麵黢黑的梁木，簷角掛著的銅鈴鏽得隻剩個空殼，風一吹就發出"吱呀"的哀鳴，比亂葬崗的鬼哭還滲人。
"這地方連耗子都嫌破，真能藏妖？"阿銀用桃木劍撥開擋路的荊棘，劍尖挑著個破木魚——木頭裂開道縫，裡麵塞著團黑毛，聞著有股檀香味混著黴味，"你看這玩意兒，怕不是被香火熏成精了？"
葉辰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木魚上的黑斑。那黑斑竟動了動，像塊活的苔蘚，"《異寶經》裡提過，百年古刹的木魚若沾了太多香客的執念，又遇著荒廢，就容易生"木魚妖"。它靠啃食經文和香灰活，最喜在破廟裡裝神弄鬼，聽老和尚說，這東西敲起來的聲音能勾人魂魄，讓你對著空廟拜到死。"
話音剛落，廟門突然"吱呀"一聲自己開了。裡麵黑漆漆的，隱約能看見神龕上的佛像缺了半邊臉，供桌前跪著個穿灰布衫的老頭，背對著他們，手裡正拿著個木魚，"篤篤篤"地敲著，節奏慢得讓人心裡發毛。
"張大爺？"阿銀認出他來，是山下村的守林人，昨天還看見他在村口曬玉米，"您在這兒乾嘛呢？"
老頭沒回頭，敲木魚的節奏卻快了幾分。葉辰突然拽住阿銀往後退——那老頭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影子手裡的木魚竟長著尖牙，正一口口啃著影子的腦袋！
"不好！他被勾魂了！"葉辰摸出懷裡的黃紙——是從城隍廟求的經文拓片，上麵還蓋著道士的朱砂印，"這木魚妖能靠聲音控人，得先把它的聲兒截了！"
他剛要衝進去，供桌後的佛像突然晃了晃。不是風刮的，佛像底座下鑽出無數根黑色的細線，像從木魚裡扯出來的棉絮，順著地麵爬向老頭，纏上他的腳踝往供桌下拖。老頭還是沒反應，敲木魚的手越來越快，指關節都敲得發白，"篤篤篤"的聲音在空廟裡回蕩，竟讓人有種想跪下來磕頭的衝動。
"捂住耳朵！"葉辰大喊一聲，將經文拓片往阿銀手裡一塞，自己抽出軟劍，劍身上塗著從供桌前刮的香灰，"我去砸了那木魚，你把張大爺拖出來！"
他衝進廟時，木魚妖正好從供桌底下鑽出來——哪是什麼木頭成精，分明是團纏滿經文殘片的黑毛球，中間嵌著兩顆發亮的香灰眼，嘴裡叼著半張燒剩的黃紙，正是張大爺昨天求的平安符。
"篤！"木魚妖突然用尾巴抽了下旁邊的真木魚。一聲脆響，葉辰頓時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竟出現幻覺——破廟變成了金壁輝煌的大殿，無數和尚圍著他念經，逼著他跪在地上敲木魚，敲得慢了就用戒尺打手心！
"媽的還敢造幻境！"葉辰咬碎舌尖，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軟劍帶著香灰劈向黑毛球。"嗤"的一聲，香灰遇著黑毛冒起白煙，木魚妖發出類似指甲刮木頭的尖嘯，黑毛裡飛出無數紙屑，像鋒利的刀片割過來。
阿銀趁機衝進來，拽著張大爺的胳膊就往外拖。老頭卻跟釘在地上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木魚妖，嘴裡喃喃著："菩薩顯靈了...要收我做弟子了..."
"顯你個大頭鬼！"阿銀急了，掏出懷裡的辣椒麵——昨天從辣醬廠順的，本來想拌涼菜，此刻全撒在老頭臉上。張大爺"阿嚏"一聲，打了個激靈，眼神瞬間清明，"我...我咋在這兒？"
"先彆問！跑！"阿銀拽著他往外衝，身後傳來"嘩啦"一聲，葉辰把供桌掀了，香灰撒了木魚妖一身，黑毛球在灰裡滾得跟個煤球似的，尖嘯聲震得廟頂掉土。
"用經文！"葉辰大喊。阿銀瞬間明白，將經文拓片往空中一拋，葉辰軟劍一挑，拓片正好蓋在木魚妖身上。朱砂印遇著黑毛，"騰"地燃起金色的火苗，經文上的字一個個飄起來，在火裡連成串，像條金色的龍，把黑毛球纏得結結實實。
"篤篤篤"——這次不是勾魂的聲兒，是木魚妖在火裡掙紮，黑毛燒焦的味道混著檀香味飄出來，竟有種奇異的安神感。隨著最後一聲脆響，黑毛球化作堆灰燼，隻留下個被燒得焦黑的木魚，上麵刻著個模糊的"909"，和之前的編號能對上。
張大爺癱坐在廟門口，看著手裡的平安符碎片直哆嗦："剛才...剛才聽見有人跟我說，敲滿一千下木魚就能長生不老..."
葉辰拍了拍他的背，"那是妖物勾魂呢，以後彆來這破廟了。"他撿起焦黑的木魚，突然發現裡麵嵌著顆小小的佛珠，磨得光溜溜的，像是被人盤了很多年。
"這珠子怕是老和尚留下的。"阿銀湊過來看，"說不定是用來鎮這木魚妖的，後來和尚走了，珠子鎮不住了，才讓它成了精。"
遠處傳來村裡的炊煙味，張大爺被兒子接走時，還一個勁念叨著要去感謝菩薩。葉辰望著破廟的斷壁殘垣，突然覺得這木魚妖也挺可憐——守著座空廟，啃著殘經，盼著再也不會來的香客，最後把自己熬成了邪祟。
"下一站去哪？"阿銀把剩下的辣椒麵揣好，"總不能是尼姑庵吧？我可不想跟師太們搶素麵吃。"
葉辰掏出從木魚裡摳出的佛珠，珠子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剛才在灰燼裡發現張紙條，畫著座塔，旁邊寫著"風鈴食影，需以童聲破之"。"
"童聲？"阿銀眼睛亮了，"那不是得找群小屁孩？正好，昨天在戲台子那邊看見群娃子玩彈弓，準頭比你射箭還厲害！"
葉辰笑著踹了她一腳，"先去村裡吃碗素麵，加兩勺辣醬，把這廟的黴味衝下去。"
陽光漫過破廟的門檻，照在滿地香灰上，像鋪了層金粉。那枚刻著"909"的木魚殘骸，在光裡漸漸冷卻，倒像是終於歇了口氣。第909章的故事，就像這破廟裡的陽光，帶著點荒蕪，卻又藏著暖意，慢慢往塔的方向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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