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是被溪水流淌的聲音喚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陽光透過樹冠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鼻尖縈繞著濕潤的草木香。張屠戶那家夥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正用根狗尾巴草戳他的臉頰，見他睜眼，立刻往後彈開，差點坐在溪水裡。
“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成化石呢。”張屠戶咧嘴笑，露出兩排被野果染得發綠的牙，“王胖子燉了鍋蛇湯，說是給你補補——彆擔心，不是千目蛇那怪物，是山裡的無毒草蛇，鮮得很！”
葉辰坐起身，腳踝的麻意已經散去，骨笛在腰間輕輕震動，三枚鑰匙的光澤柔和了許多，像是在安靜休憩。他低頭看向溪邊，王胖子正蹲在石頭灶前扇風，銅鍋裡咕嘟咕嘟冒著泡，白氣裹著肉香飄過來，勾得人胃裡直叫。
“葉哥，快來！這蛇湯熬得差不多了，再燜十分鐘就能喝！”王胖子回頭喊，臉上沾著鍋灰，活像隻剛偷吃完的花臉貓，“二柱子采的野薑放進去，去腥得很！”
二柱子抱著堆野果從樹林裡鑽出來，手裡還拎著串紫色的漿果，見葉辰醒了，眼睛一亮：“葉哥！這‘紫珠果’超甜，我嘗了一顆，差點把舌頭吞下去！”他把果串遞過來，果子圓滾滾的，表皮泛著瑩潤的光澤，一看就多汁。
葉辰捏起一顆塞進嘴裡，清甜瞬間在舌尖炸開，帶著點微酸，確實比鎮上買的蜜餞爽口。他剛想誇兩句，骨笛突然發出“嗡”的輕顫，三枚鑰匙同時閃過一絲紅光。
“怎麼了？”林硯不知何時出現在溪邊，手裡的劄記攤開著，頁麵上的符文正在淡去，“鑰匙有反應？”
話音未落，遠處的山林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不是鳥獸驚飛的雜亂，而是某種沉重的腳步聲，踩得地麵都在輕微震動。王胖子的大煙槍“哢噠”一聲撞上槍膛，他猛地站起來，銅鍋的湯濺出半鍋，“娘的，又是啥怪物？”
張屠戶已經抽出了青銅小刀，刀尖抵著地麵，眼神警惕地掃向樹林深處：“聽這動靜，體型小不了。該不會是千目蛇的親戚吧？”
“不像。”葉辰按住腰間的骨笛，鑰匙的紅光越來越亮，像是在預警，“千目蛇是陰柔型的，這腳步聲……很剛猛。”
話音剛落，樹林裡突然衝出一頭巨熊，足有兩人高，皮毛是詭異的鐵灰色，爪子像磨亮的鋼刀，眼睛赤紅，嘴角淌著涎水。它看到溪邊的眾人，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猛地揮爪拍向旁邊的古樹——碗口粗的樹乾應聲斷裂，枝葉嘩啦啦砸下來。
“是‘鐵甲熊’！”林硯的劄記自動翻到某一頁，上麵畫著這頭巨獸的畫像，“雜食性魔獸，平時不主動傷人，但一旦被激怒，會把一切活物撕碎！”
“激怒？”王胖子往旁邊挪了挪，避開飛濺的木屑，“誰他媽閒得慌去激怒這玩意兒？”
“你看它爪子上的傷。”葉辰指向巨熊的前爪，那裡纏著圈黑色的鎖鏈，鎖鏈上沾著乾涸的黑血，“是被人虐待過，鐵鏈勒進肉裡了——這是頭被流放的魔獸，把所有生物都當成敵人了。”
鐵甲熊咆哮著衝過來，地麵被它踩出一個個淺坑。張屠戶率先衝上去，青銅小刀劃向熊腿，卻被它的皮毛彈開，隻留下道白痕。
“我靠！這皮比玄鐵還硬！”張屠戶被震得虎口發麻，踉蹌後退。
“用這個！”二柱子突然把嗩呐塞給葉辰，自己抓起塊石頭，“我試過了，這玩意兒的音波能震暈山雀，說不定對熊也管用！”
葉辰接過嗩呐，還沒來得及吹奏，王胖子已經甩出了磁石鏈，鎖鏈纏住鐵甲熊的後腿，他猛地往後拽——“給老子趴下！”
鐵甲熊被拽得一個趔趄，憤怒地轉身，巨爪橫掃，王胖子趕緊鬆手躲開，磁石鏈卻被熊爪勾住，瞬間絞成了廢鐵。“娘的！我的鏈子！”
“葉辰！快！”林硯的劄記懸浮在空中，頁麵上的符文射出金光，暫時逼退了鐵甲熊，“它的弱點在咽喉！那裡沒皮毛覆蓋！”
葉辰深吸一口氣，將嗩呐湊到嘴邊。他沒吹過嗩呐，但骨笛的靈力順著指尖湧入樂器，讓他莫名就懂了該如何發力。《百鳥朝鳳》的調子驟然響起，卻被他刻意拔高了八度，尖銳的音波像無數根鋼針，直刺鐵甲熊的耳朵。
鐵甲熊果然痛苦地捂住耳朵，赤紅的眼睛裡泛起迷茫。葉辰趁機衝上前，骨笛上的鑰匙紅光暴漲，化作一柄金紋短刃，他踩著張屠戶搭的人牆躍起，短刃直指鐵甲熊的咽喉——
“等等！”林硯突然高喊，“它脖子上有東西！”
葉辰在空中急停，目光掃過鐵甲熊的咽喉，那裡掛著塊生鏽的銅牌，上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奴”字。
“是奴隸販子的標記。”林硯的聲音帶著怒意，“這頭熊是被人抓去當鬥獸的，打輸了就被扔到山裡自生自滅！”
鐵甲熊似乎聽懂了“奴隸”兩個字，迷茫瞬間被暴怒取代，它猛地撞向葉辰，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葉辰在空中翻轉避開，金紋短刃擦著熊耳劃過，斬斷了它脖子上的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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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牌落地的瞬間，鐵甲熊突然僵住了，赤紅的眼睛慢慢褪去血色，盯著地上的銅牌，喉嚨裡發出嗚咽般的低吼，像是在哭。
“它……好像冷靜下來了？”張屠戶撓撓頭，收起了小刀。
王胖子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熊腿，見它沒反應，又遞過去塊野薑：“喏，吃這個，比生肉好吃。”
鐵甲熊低頭嗅了嗅，叼過野薑，笨拙地嚼著，嘴角的涎水還在淌，眼神卻溫和了許多。
葉辰落地，看著這頭龐然大物笨拙進食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轉頭看向林硯，劄記上的符文已經平息，“這也算降妖除魔嗎？”
林硯合上書，嘴角彎了彎：“算。有時候，拯救比消滅更有意義。”
二柱子突然指著山林深處，那裡的天空泛起淡淡的紫霧：“你們看那邊！好像又有魔獸往這邊來了！”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紫霧中隱約有無數黑影在移動，數量比剛才的蝕骨翼蜥多得多。王胖子的大煙槍再次上膛，咧嘴笑道：“來得好！剛好試試蛇湯能不能當彈藥！”
張屠戶拍了拍葉辰的肩膀：“葉哥，看來這安穩日子是過不成了——不過這樣才有意思，對吧？”
葉辰握緊骨笛，鑰匙的光芒再次亮起，映著他眼底的笑意。確實，平靜太久，骨頭都快生鏽了。
遠處的紫霧越來越濃，黑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一場新的混戰，即將拉開序幕。而銅鍋裡的蛇湯，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香氣混著硝煙味，成了這溪畔最奇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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