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霧翻湧得像煮沸的墨汁，黑影在霧中攢動，翅膀扇動聲、利爪刮擦聲、hissed嘶嘶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朝著溪邊壓過來。葉辰將青銅小刀拋給張屠戶，自己抄起那支被二柱子“開光”過的嗩呐，指腹蹭過冰涼的銅嘴：“王胖子，湯給我留兩勺，打完蘸魔獸肉吃。”
“留個屁！”王胖子正往磁石鏈上纏火硝，聞言頭也不抬，“等會兒讓鐵甲熊叼著鍋，邊打邊燉，保準熱乎！”
鐵甲熊似懂非懂地晃了晃腦袋，巨掌一把抄起銅鍋，湯汁濺出的火星在紫霧裡炸開，像串流動的燈籠。林硯的劄記懸浮在半空，頁麵嘩啦啦翻到“異獸圖鑒”，紫霧中衝出的魔物瞬間被標注出名稱——蝕骨翼蜥、鐵皮狼、毒刺蛾，密密麻麻的小字爬滿紙頁，看得人頭皮發麻。
“最前麵那批是炮灰！”林硯指尖點向霧中，“蝕骨翼蜥的酸液能融鐵甲，先卸它們翅膀！”
張屠戶踩著鐵甲熊的肩膀躍起，青銅小刀旋成道銀弧，精準挑斷三頭翼蜥的翅筋。那些魔物摔在地上抽搐，酸液淌了一地，把石頭蝕出蜂窩似的坑。“娘的這玩意兒比醃菜壇子還酸！”他甩了甩刀上的黏液，突然嗷一嗓子，“二柱子你他媽往我背後扔啥？”
二柱子舉著捆燃燒的艾草，一臉無辜：“驅邪啊！我奶奶說野畜生就怕這味兒！”話音未落，一群毒刺蛾撲棱棱衝過來，翅膀上的磷粉遇火炸成綠火，倒真把蛾子燎得四散逃竄。
葉辰趁機把嗩呐塞進嘴裡，深吸一口氣。起初是《百鳥朝鳳》的調子，清亮得能穿破霧層，可當鐵皮狼踩著同伴的屍體撲過來時，他猛地變調，嗩呐聲陡然拔高，像把燒紅的鐵錐，硬生生在霧中捅出個窟窿。鐵皮狼群衝鋒的勢頭頓時一滯，有幾隻甚至撞在一起，腦漿迸裂。
“這嗩呐成精了！”王胖子看得眼直，磁石鏈突然甩出，吸住一頭鐵皮狼的獠牙，猛地往回拽，“葉辰，給它來段《哭七關》，送這畜生上路！”
嗩呐聲陡然轉悲，嗚咽得像有無數冤魂在哭嚎。那被拽到跟前的鐵皮狼竟渾身發抖，前腿一軟跪在地上，露出脖頸的軟肉——張屠戶的小刀正好遞到，噗嗤一聲紮到底。“講究！”張屠戶吹了聲口哨，刀花挽得比二柱子的野薑還花哨。
紫霧深處突然傳來聲震耳的咆哮，一頭比鐵甲熊還壯的獨眼魔猿撞破霧牆，拳頭大的眼珠瞪著葉辰，涎水順著獠牙往下滴。林硯的劄記瞬間鼓起，像被吹脹的河豚：“是領主級！它皮比鐵甲熊還硬，弱點在……屁眼！”
“操！”王胖子剛把火硝綁在鏈尾，聞言手一哆嗦，火折子差點掉湯裡，“你咋不早說？”
獨眼魔猿已經掄著塊磨盤大的石頭砸過來，葉辰拽著嗩呐管往旁邊滾，石頭落地的衝擊波掀得他差點嗆水。嗩呐聲突然變得尖利，不是悲也不是喜，而是像用指甲刮過玻璃，魔猿的獨眼頓時流出血淚，抱著腦袋狂躁地轉圈，正好把屁股湊到鐵甲熊跟前。
“熊哥給它來下狠的！”二柱子舉著艾草往前送，鐵甲熊嗷嗚一聲，巨掌帶著風聲拍下去——隻聽“噗嗤”一聲悶響，比踩爆爛西瓜還過癮。魔猿的咆哮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壓得紫霧都矮了三分。
葉辰趁機吹起《將軍令》，嗩呐聲裡裹著金戈鐵馬的氣勢，鐵甲熊像是被點燃了血性，掄著銅鍋橫掃，湯湯水水混著蛇肉潑出去，燙得魔物吱哇亂叫。張屠戶乾脆騎在魔猿的屍體上，小刀插在屍身縫隙裡，借力蹦跳著收割漏網之魚，活像個在菜地裡摘辣椒的老農。
“林硯！左後方有硬茬！”王胖子突然嘶吼，磁石鏈硬生生繃成直線。紫霧中鑽出頭長著雙角的蜥蜴，鱗片泛著金屬光澤，正噴吐著紫黑色的霧，所過之處草木全成了焦炭。劄記上的小字瘋狂閃爍：“幽冥蜥！毒霧沾著就爛！”
葉辰嗩呐一轉，調子陡變，竟吹出段《小放牛》的俏皮勁兒。那幽冥蜥愣了愣，攻勢明顯緩了——這反差感比艾草還管用。就在這時，鐵甲熊突然將銅鍋倒扣過去，滾燙的蛇湯順著鍋沿澆下去，燙得蜥蜴仰頭直竄，露出下巴下那塊沒鱗的軟肉。
“就是現在！”葉辰將嗩呐塞給二柱子，抄起地上的青銅小刀，借著鐵甲熊拋來的力道，像支離弦的箭紮向幽冥蜥的咽喉。刀刃沒入的瞬間，他突然想起林硯說的“屁眼”，反手一刀捅進蜥蜴腹下——果然，魔物發出殺豬似的慘叫，紫霧瞬間散得無影無蹤。
魔物潮像退潮的海水般退去，紫霧被晨光撕出道裂縫。葉辰坐在魔猿的屍體上喘氣，看著張屠戶用鐵皮狼的獠牙串起幾隻毒刺蛾，正往鐵甲熊舉著的銅鍋裡扔。“我說真的，”他扯著嗓子喊，“湯裡加點野薑！”
王胖子從林硯手裡搶過劄記，指著某頁狂笑：“快看！幽冥蜥的肝能炒腰花！二柱子你那艾草借我用用，去腥！”
鐵甲熊蹲坐在地上，用爪子往嘴裡扒拉蛇肉，湯汁順著嘴角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個小小的水窪。葉辰望著水窪裡自己的倒影，嗩呐還在二柱子手裡嗚嗚作響，調子跑得到處都是，卻比任何戰歌都讓人踏實。
紫霧徹底散去時，朝陽正從魔物的屍骸間升起，把銅鍋裡的湯染成金紅色。葉辰咬了口蘸著湯汁的魔獸肉，突然發現張屠戶他們正對著自己笑——原來嗩呐的銅嘴上，還沾著半片毒刺蛾的翅膀，在陽光下閃著彩虹色的光。
“笑個屁！”他抹了把嘴，把嗩呐往腰間一插，“下一波來了喊我，這鍋湯……再燉十分鐘！”
鐵甲熊似懂非懂地拍了拍銅鍋，湯汁濺起的金珠裡，映出遠處又開始翻滾的霧色。沒人說話，但手裡的武器都攥得更緊了——這場仗，顯然還沒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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