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把最後一塊碎石踢到牆角時，天邊已經滾過第三聲春雷。困龍城的斷壁殘垣間還飄著淡淡的硝煙味，張屠戶正蹲在城門口清點戰利品，嘴裡念念有詞："玄鐵箭三支，鏽掉的環首刀一把，還有這破盾牌......胖爺我這是撿破爛呢？"
"總比你昨天抱著骷髏頭啃強。"王胖子拎著個漏底的麻袋從廢墟裡鑽出來，袋口晃出半根啃剩的雞腿骨，"喏，找到半隻烤雞，就是有點餿了。"
"滾蛋！"張屠戶操起盾牌就砸，卻被對方靈活躲開，兩人在瓦礫堆裡追打起來，濺起的塵土嗆得旁邊包紮傷口的村民直咳嗽。
葉辰靠在半截城牆上，指尖摩挲著掌心漸漸淡去的城主印印記。玄夜貓蜷在他懷裡打盹，尾巴尖偶爾掃過他手腕上的傷口——那是昨天被骨麵人骨爪劃的，此刻正泛著淡淡的銀光，是月光草粉末的餘效。
"葉小哥，"柳娘端著碗熱粥走過來，碗沿還冒著白氣，"趁熱喝吧，後廚找著的米，湊合能吃。"她身邊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拽著她的衣角，眼睛卻好奇地盯著葉辰懷裡的玄夜貓。
"謝了。"葉辰接過粥碗，剛喝了一口，就聽見城牆外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了地上。張屠戶和王胖子瞬間停手，抄起家夥就往城門跑，速度比兔子還快。
"是西邊的礦坑方向！"柳娘臉色一白，"昨天聽逃難的人說，那裡藏著個魔獸巢穴！"
葉辰放下粥碗，玄夜貓"喵"地一聲跳上他肩頭。三人衝到城門時，正看見一隻足有黃牛大的巨型螻蛄從地底鑽出來，甲殼上還沾著血絲，兩隻巨螯"哢嚓"一聲夾斷了旁邊的老槐樹，渾濁的複眼盯著城內，口器裡淌著粘稠的液體。
"我操！這玩意兒是成精了還是變異了？"王胖子的鐵鏈"嘩啦"甩成個圈，卻不敢輕易甩出去——那螻蛄的甲殼泛著金屬光澤，看著就硬得離譜。
張屠戶搭弓上箭，箭頭塗滿了月光草粉末："管它啥玩意兒，先射瞎它的眼！"
"彆衝動！"葉辰突然按住他的弓，"你看它肚子。"
眾人這才注意到，巨型螻蛄的腹部有個碗大的傷口，黑色的血液正往外湧，傷口邊緣還嵌著些碎石和斷箭——顯然是從礦坑逃出來的，身上還帶著傷。更詭異的是，它的螯肢上纏著半截破爛的粗布，上麵繡著個歪歪扭扭的"礦"字。
"是礦場的標記。"柳娘不知何時帶著小女孩跟了出來，聲音發顫，"之前礦場塌了，埋了好多人......"
巨型螻蛄似乎沒打算進攻，隻是用螯肢笨拙地扒拉著城門，發出"嗚嗚"的低鳴，聽起來竟有點像哭泣。玄夜貓突然從葉辰肩頭竄下去，繞著螻蛄轉了兩圈，回頭衝葉辰叫了兩聲，綠眼睛裡帶著點困惑。
"它說裡麵有活物？"葉辰皺眉，突然瞥見螻蛄腹部的傷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管它有啥！胖爺我這就把它劈成八段！"張屠戶剛要放箭，卻被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響打斷——那聲音是從螻蛄背上傳來的，像是有人在敲鐵。
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螻蛄背上卡著個黑乎乎的東西，仔細瞧竟是口鐵鍋，鍋沿還掛著半截木柄。此刻那鐵鍋正被撞得"哐當"響，裡麵隱約傳來模糊的喊聲。
"有人在鍋裡？"王胖子眼睛瞪得溜圓，"這操作夠野的啊！"
葉辰突然想起橘貓臨走前提過的話——礦場塌的時候，有個老鐵匠正給礦工們修鍋，據說那老頭脾氣倔得很，抱著他的寶貝鐵鍋不肯走。
"是馬老爹！"柳娘突然喊道，"他總說自己的鐵鍋比命還重要！"
巨型螻蛄像是聽懂了"馬老爹"三個字，低鳴了一聲，竟溫順地俯下身，用螯肢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鐵鍋。鍋裡的敲擊聲突然停了，過了會兒，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出來："死螻蛄！再晃老子就把你殼敲漏！"
"還真有人！"張屠戶把箭收了回去，"這老頭命夠硬啊，被埋了兩天還能罵街。"
葉辰示意大家退後，自己慢慢往前走，玄夜貓跟在他腳邊，對著螻蛄輕輕叫了兩聲。那巨型螻蛄猶豫了一下，緩緩鬆開了螯肢。葉辰趁機跳上螻蛄粗糙的甲殼，剛要去掀鐵鍋，就被鍋裡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彆動！"鍋裡的人拽得還挺緊，"先說好，救我可以，得保證這大蟲子的安全，它可是老子的救命恩人！"
葉辰哭笑不得："馬老爹？您先出來再說吧，它肚子上的傷再不處理就......"
"放屁！它的傷哪有我的鍋重要！"鐵鍋被猛地掀開條縫，露出張滿臉黑灰的臉，下巴上還沾著鍋巴，"看見沒？老子的鍋就磕了個小豁口，比你那破劍結實多了！"
王胖子在下麵看得直樂："這老頭怕不是個鍋精吧？"
話音剛落，那口鐵鍋突然自己"哐當"一聲彈了起來，竟懸浮在半空中，鍋沿對著王胖子，像是在瞪他。緊接著，一個蒼老又傲嬌的聲音從鍋裡傳出來："你才是精！你全家都是精！老子是馬老爹親手鍛的玄鐵鍋，正經八百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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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
張屠戶手裡的箭差點掉地上："鍋......鍋會說話？"
"少見多怪！"鐵鍋轉了個圈，鍋底對著眾人，"想當年老子跟著馬老爹走南闖北，斬過妖獸煮過魔核，你們這些小屁孩......"
"閉嘴！"馬老爹從鍋裡爬出來，一拐杖敲在鍋沿上，"再吹牛逼就把你融了打菜刀！"
鐵鍋瞬間安靜了，委屈巴巴地落回馬老爹手裡。巨型螻蛄用螯肢輕輕蹭了蹭馬老爹的後背，像是在撒嬌。馬老爹摸了摸螻蛄的甲殼，歎了口氣："這傻東西，礦場塌的時候愣是用身子給老子撐出塊地方，還馱著鍋跑了兩天......"
葉辰這才注意到，螻蛄腹部的傷口邊緣，竟有一圈淡淡的金光——是鐵鍋上的玄鐵氣息在幫它止血。而鐵鍋內側，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橘貓提過的"鎮靈紋"，隻是被煙垢蓋得快要看不清了。
"看來這鍋還真不是普通玩意兒。"王胖子嘖嘖稱奇，"比某些隻會賣萌的貓靠譜多了。"
玄夜貓聞言炸毛，對著王胖子齜牙咧嘴，卻被葉辰一把按住。他看向馬老爹："礦場下麵還有活口嗎？這螻蛄......"
"彆叫它螻蛄，"馬老爹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巨型螻蛄的頭，"它叫鐵牛，是老子看著長大的。下麵還有十幾個礦工被卡在石縫裡，鐵牛剛才是想進城找人幫忙......"
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嘶吼聲，地麵開始輕微震動。玄夜貓跳到一塊高地上，綠眼睛望向西北方，毛發瞬間豎了起來。
鐵鍋突然"哐當"響了一聲，聲音發緊："不好......是魔潮......比上次的蝕骨蟲還多！"
馬老爹臉色一變，把鐵鍋往背上一背，抄起拐杖："鐵牛，帶我們去礦場！先救人！"
巨型螻蛄低鳴一聲，溫順地伏下身。葉辰看了眼身後的困龍城，又看了眼遠處越來越近的煙塵，突然笑了："看來這安穩日子，是過不成了。"
張屠戶扛著弩箭跳上鐵牛的背："過不成才好！老子的箭還沒射夠呢！"
王胖子的鐵鏈甩得"嘩啦"響，追上去拍了拍鐵牛的甲殼："嘿，大蟲子，跑快點！贏了請你吃烤紅薯！"
鐵鍋在馬老爹背上翻了個身，甕聲甕氣地接話："彆忘了加孜然！"
"閉嘴！"馬老爹又是一拐杖。
葉辰望著眾人吵吵鬨鬨的背影，突然覺得肩膀上的擔子好像沒那麼沉了。玄夜貓蹭了蹭他的手心，他笑著撓了撓貓下巴："走了，貓爺，該乾活了。"
晨光穿過雲層灑在鐵牛寬厚的背上，將一行人影拉得很長。遠處魔潮的嘶吼越來越近，但鐵牛的步伐沉穩，馬老爹的拐杖敲在鍋上，竟敲出段莫名激昂的調子，混著鐵鍋偶爾的嘟囔和眾人的笑罵聲，在空曠的原野上蕩開。
誰也沒注意，葉辰手心的城主印印記，悄悄亮了一下，又很快隱去——像是在回應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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