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場的彩燈忽明忽暗，把滿地齒輪照得像堆發光的碎鑽。王胖子正蹲在旋轉木馬上往下摳嵌著的鐵皮碎片，嘴裡還哼哼著跑調的《生日快樂》——剛才那鐵皮人的齒輪腦袋，不知何時卡在了木馬的脖頸處，轉起來"哢噠哢噠"響，倒像是在唱生日歌。
"我說這玩意兒轉著挺帶勁啊，"他拽下塊巴掌大的鐵皮，掂量著往兜裡塞，"回去給鐵甲小寶當磨牙棒，比狗骨頭硬實多了。"
張屠戶正用鋼軌撬卡在滑梯縫裡的機械臂，那爪子上的鋼針還在滴著綠液，聞著像變質的芥末醬。"你可彆給那小家夥亂塞東西，"老屠夫頭也不抬，"上次喂它吃生鏽的螺母，拉了三天稀。"
葉辰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遊樂場門口。風衣客消失的地方，路燈杆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黃銅齒輪，正隨著晚風輕輕轉動，齒牙間夾著張卷成細條的紙。
他走過去取下齒輪，紙麵粗糙得像砂紙，展開後發現上麵用機油寫著行歪歪扭扭的字："齒輪轉三圈，血月照礦泉——老地方見。"
"這是約架？"王胖子湊過來看，突然指著齒輪內側的刻痕，"哎？這不是機械師的標記嗎？"
齒輪內側果然刻著個小小的"礦"字，和鐵牢裡那幅畫上的印記一模一樣。葉辰指尖摩挲著刻痕，突然想起風衣客舉杯的動作——那杯子傾斜的角度，正好和齒輪轉動的弧度重合，像在暗示什麼。
"他不是敵人。"葉辰把紙條折好塞進懷裡，"這是在給我們遞消息。"
鐵甲小寶突然對著過山車軌道狂吠，小爪子扒著葉辰的褲腿往那邊拽。眾人跟著跑過去，隻見軌道儘頭的隧道裡，散落著堆嶄新的齒輪，齒牙間纏著些透明的絲線，絲線儘頭連著塊發亮的芯片——和之前機械師給的那塊一模一樣。
"這是...求救信？"王胖子撿起芯片對著光看，芯片背麵用激光刻著串數字：7349。
張屠戶突然"咦"了聲，指著齒輪堆裡的半截錄音筆："這玩意兒還在轉！"
錄音筆的開關不知被誰撥到了"播放"檔，裡麵傳出陣嘈雜的電流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血月教...在礦泉裡投了...蝕骨蟲的卵...齒輪...三圈...救..."
電流聲突然變成刺耳的尖叫，像是有人被捏住了喉嚨，緊接著"哢噠"一聲，錄音筆徹底沒了聲息，芯片也跟著暗了下去。
"礦泉？是龍氣泉！"葉辰瞬間反應過來，"血月教想故技重施，用蝕骨蟲汙染泉水！"
王胖子突然拍大腿："我就說那風衣客不像壞人！他那杯"辣酒"，不就是在提醒咱"礦泉"嗎？"他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湊近，"你們說他會不會是機械師的同夥？故意裝成反派引咱注意？"
張屠戶把錄音筆揣進懷裡，眉頭擰成個疙瘩："不管是誰，這"老地方"肯定指的是黑風崖的龍氣泉。血月教選在那兒動手，怕是沒安好心。"
正說著，遊樂場的廣播突然響了，裡麵傳出段扭曲的音樂，像是用齒輪摩擦出來的《搖籃曲》。音樂結束後，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各位貴賓晚上好，本場"齒輪盛宴"的壓軸菜已備好——請攜帶您的齒輪入場，過時不候哦。"
廣播"滋啦"一聲斷了，所有彩燈同時熄滅，隻留下過山車隧道裡的芯片還在微微發亮，像顆不肯熄滅的煙頭。
"這是在催咱上路？"王胖子摸出打火機點燃張廢紙，火光映著他的臉，"胖爺我最討厭被人催，等會兒到了龍氣泉，非得給他們加兩罐魔鬼辣椒不可！"
葉辰突然注意到，芯片發亮的頻率，正好和齒輪轉動的節奏一致：亮三下，暗兩下，再亮一下——對應著數字3、2、1。
"是密碼，"他把芯片往齒輪堆裡一放，"7349是坐標，321是時間。"
張屠戶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地圖，手指在黑風崖附近的礦脈圖上點了點："7349在這裡——黑風崖西側的廢棄礦泉，據說三百年前噴過龍血，月圓時泉水會變成紅色。"
"血月照礦泉..."葉辰喃喃道，"今晚正好是滿月。"
王胖子突然指著旋轉木馬的方向喊："快看！那鐵皮腦袋轉起來了！"
卡在木馬上的齒輪腦袋果然在轉，轉滿三圈時，遊樂場的應急燈突然全部亮起，照出條通往後門的路，路麵上用熒光粉畫著串齒輪，像串發光的腳印。
"這是給咱指的道啊，"王胖子踩著齒輪印往前走，"比導航還貼心，就是不知道收不收費。"
葉辰最後看了眼過山車隧道，芯片已經徹底暗了下去，像完成了使命。他握緊軟劍，劍穗上的紅油不知何時凝成了個小小的齒輪形狀，隨著腳步輕輕晃動。
"走了，"他招呼眾人，"去會會這位風衣客，順便嘗嘗他那杯"辣酒"到底有多烈。"
鐵甲小寶叼著枚齒輪跑在最前麵，小爪子踩在熒光粉畫的軌跡上，留下串帶光的腳印。王胖子跟在後麵，嘴裡還在碎碎念："等會兒見到那風衣客，得跟他討兩招藏東西的本事，胖爺我那罐秘製孜然，總被鐵甲小寶偷著吃..."
張屠戶把鋼軌扛到肩上，突然哼笑一聲："就你那點出息，等解決了血月教，我請你去城裡最大的火鍋店，管夠！"
"真的？"王胖子眼睛一亮，"那我要特辣鍋底，加三份黃喉四份毛肚，再來十串烤齒輪——哦不，烤腰子！"
夜風穿過遊樂場的鋼架，發出"嗚嗚"的聲響，像誰在低聲哼唱。遠處的天空，一輪圓月正慢慢爬上來，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光，把雲層染成了詭異的橘色。
葉辰抬頭看了眼血月，突然加快了腳步。他有種預感，今晚的龍氣泉，不止有蝕骨蟲和血月教，那杯風衣客的"辣酒"，或許才是最讓人上頭的存在。
而齒輪腦袋轉滿三圈時，他好像聽見了聲極輕的歎息，像機械師在鐵牢裡畫下最後一筆時的聲音，又像風衣客轉身時，風衣下擺掃過地麵的輕響。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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