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剛把最後一塊加固門板的木板釘牢，就聽見廟後傳來王胖子驚天動地的嚎叫——那動靜，比昨天檮杌撞門時還誇張。
"娘嘞！這老東西蹬鼻子上臉啊！"王胖子連滾帶爬從石洞方向衝過來，肥碩的屁股上還沾著幾片帶刺的苔蘚，"我就想給它添點乾草當褥子，它居然敢用尾巴抽我！抽得老子腚都麻了！"
蘇青鸞正蹲在石碾子旁磨箭頭，聞言頭也不抬地懟回去："你往人待產母獸窩裡塞帶刺的乾草，沒被它拍成肉餅算你命大。"她手裡的箭頭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刃口薄得幾乎透明，"再說了，人家剛被你用辣椒炮彈糊過臉，記仇很正常。"
"可它現在吃我的、住我的，居然還敢凶我！"王胖子捂著屁股蹦躂，"早知道當初就讓葉辰給它一斧子，省得現在當這吃力不討好的月嫂！"
"月嫂？"葉辰扛著根剛劈好的鬆木走過來，挑眉嗤笑，"就你？給人家換乾草都能選帶倒刺的，怕是能把幼崽直接送走——還是加急件。"
"你懂個啥！"王胖子梗著脖子反駁，"那苔蘚是消炎的！胖爺我這是科學護理！"正說著，石洞方向突然傳來"哐當"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了石壁上。
三人對視一眼，拔腿就往石洞跑——剛到洞口就看見獨眼檮杌正用前爪瘋狂扒拉洞壁，原本用來當飲水槽的陶缸被掀翻在地，清水混著碎石流了一地，而它肚子上的隆起似乎又大了些，呼吸也比剛才急促得多。
"糟了，怕是要生了！"蘇青鸞臉色一變，迅速解下腰間的急救包，"葉辰，拿火把來照亮！王胖子，去把廟前那堆軟稻草抱來——記住！撿最乾淨的那種，有一點刺都得挑出來！"
王胖子這次倒沒廢話，連滾帶爬地往廟前衝，路過石碾子時還不忘順走塊剛磨好的箭頭當"防身武器"，惹得蘇青鸞在後頭罵了句"蠢貨"。
葉辰舉著火把湊近洞口，火光下能清晰看見檮杌母獸緊繃的肌肉，它死死咬著塊岩石，獠牙刺破石麵留下深深的齒痕，獨眼裡卻沒了之前的暴戾，隻剩難以掩飾的痛苦。那隻被燎了毛的小檮杌蹲在母獸身側，焦急地用腦袋蹭著母親的前爪，喉嚨裡發出嗚咽似的低鳴。
"它在發抖。"葉辰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是不是很疼？"
"生崽哪有不疼的。"蘇青鸞已經鋪好了帶來的乾淨麻布，小心翼翼地靠近，動作放得極輕，"你守住洞口，彆讓王胖子那蠢貨再帶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來。"她從急救包裡拿出瓶墨綠色的藥膏，"這是用薄荷和龍涎草調的，能鎮痛，等會兒我遞眼神你就用火把晃三下——分散它注意力。"
王胖子抱著稻草氣喘籲籲跑回來時，正好撞見檮杌母獸猛地弓起身子，發出一聲痛到極致的嘶吼，洞頂的碎石被震得簌簌往下掉。他嚇得腿一軟，懷裡的稻草撒了一地，卻鬼使神差地沒敢再喊，隻是慌忙蹲下去撿——手指被草葉邊緣劃出道血口子都沒察覺。
"彆愣著！把稻草鋪到那邊凹陷處！"蘇青鸞頭也不回地喝道，手裡的藥膏已經抹在了母獸因用力而暴起的血管上，"快！"
王胖子手忙腳亂地鋪好稻草，剛直起身就對上小檮杌警惕的眼神——小家夥擋在母親身前，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燒焦的絨毛下皮膚還泛著紅，卻硬是擺出了副護崽的架勢。
"嘿這小畜生......"王胖子剛想罵，就被葉辰用眼神製止了。火光裡，他看見母獸的肚子正在劇烈收縮，每一次起伏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擠出來似的，獨眼裡滾下的淚珠在火光中閃著光，滴在石地上暈開小小的水痕。
"晃火把！"蘇青鸞突然喊道。
葉辰立刻轉動手腕，火把在洞口劃出個漂亮的圓弧，橙紅色的光帶在岩壁上投下流動的光影。檮杌母獸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嘶吼聲稍稍低了些，隻是牙齒咬得更緊了，那塊岩石竟被生生咬下來一角。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王胖子腿蹲得發麻時，突然聽見蘇青鸞一聲輕喝："來了！"緊接著是幼崽細嫩卻中氣十足的叫聲——那聲音一點不像檮杌該有的粗獷，反而有點像剛出生的小貓，奶聲奶氣的。
母獸像是瞬間卸去了所有力氣，癱在稻草堆裡大口喘氣，獨眼卻緊緊盯著蘇青鸞懷裡的小家夥——那是隻通體雪白的小檮杌，眼睛還沒睜開，爪子細得像牙簽，正本能地往溫暖的地方鑽。
小檮杌先是愣了愣，隨即湊過去用鼻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幼崽的毛，突然轉頭對著王胖子齜牙——像是在警告什麼。
"知道了知道了，不給你搶。"王胖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卻忍不住小聲嘀咕，"胖爺我還不稀得抱呢，一身奶腥味......"話雖如此，嘴角卻咧到了耳根。
葉辰舉著火把，看著蘇青鸞用溫水給幼崽擦拭身體，看著母獸溫柔地舔舐小檮杌的腦袋，看著王胖子偷偷往稻草堆裡塞了塊沒碎的麥芽糖——突然覺得這石洞雖暗，卻比山神廟的正殿還暖和。
"對了，"王胖子像是想起什麼，戳了戳葉辰的胳膊，"給幼崽起個名唄？總不能一直叫"小家夥"吧。"
葉辰看著那團在蘇青鸞掌心蠕動的雪白小毛球，又看了看母獸肚子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妊娠紋，突然笑了："叫"胖團"吧。"
王胖子："？？？你罵誰胖呢！"
蘇青鸞："......還挺貼切。"
洞口的火光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與檮杌母子的身影交疊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遠處傳來夜風穿過林梢的聲音，石洞裡卻暖意融融，連空氣都帶著股淡淡的奶香——那是王胖子剛才偷偷摸出來的羊奶，此刻正被蘇青鸞用小勺一點點喂給還沒睜眼的胖團。
母獸這次沒再抽尾巴，隻是安靜地看著，獨眼裡的戾氣徹底散去，隻剩下柔和的光。小檮杌蹲在旁邊，時不時用舌頭舔舔幼崽的背，像是在幫忙清潔，又像是在宣示主權——那模樣，活脫脫個傲嬌的小哥哥。
葉辰靠在洞壁上，聽著王胖子和蘇青鸞拌嘴，聽著幼崽細弱的叫聲，突然覺得，降妖除魔這條路，偶爾拐進這樣的岔路，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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