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條工坊的石磨轉了半宿，晨光剛爬上窗台時，王胖子正趴在案台上打盹，嘴角還沾著點辣椒麵。葉辰把最後一屜辣條碼進竹筐，鼻尖縈繞著混合了芝麻、桂皮和斷魂椒的香氣——這是昨晚新調試的配方，加了點蘇青鸞尋來的驅邪草藥，辣勁裡帶著股清苦，據說對付影子邪祟特彆管用。
“我說老葉，”王胖子揉著眼睛坐起來，抓起根剛晾好的辣條塞進嘴裡，燙得直哈氣，“你說影宗那幫孫子會不會真來燒工坊？我這一院子的辣醬壇子都擺成陣了，就等他們來跳‘辣油舞’呢。”
葉辰沒接話，正低頭檢查牆上的符咒——那是蘇青鸞臨走前畫的，用朱砂混著辣醬調的顏料，符咒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光。他指尖劃過符咒，突然頓住：“昨晚蘇青鸞去布莊地窖，有沒有說影主是什麼路數？”
“沒細說，就說那幾個活口嘴巴硬得很，隻知道影主住在‘無燈巷’，具體在哪問不出來。”王胖子咂咂嘴，把辣條咽下去，“管他什麼影主，來了照樣給灌辣醬。對了，老鎮長剛讓人送了兩車糯米來，說是要做‘辣條青團’，給鎮上孩子當護身符用。”
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陣奇怪的響動，不是敲門聲，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門板上輕輕刮。野狗突然炸毛，對著門狂吠，尾巴繃得筆直——這畜生昨天剛吞了半根影噬草，對邪祟的氣味特彆敏感。
葉辰抓起消防斧往門後靠，王胖子也摸起牆角的辣條炮，壓低聲音：“來了？這麼早送人頭？”
門外的刮擦聲停了，接著是個沙啞的女聲，像被砂紙磨過似的：“買辣條……要最辣的那種。”
王胖子剛想懟回去，被葉辰按住。他從門縫往外看，隻見個穿灰布衫的老婆子拄著拐杖，背駝得快貼到地麵，手裡攥著個油布包，站在晨光裡像截枯木，影子卻縮在腳邊，比正常影子短了半截。
“開門吧，她影子不對勁，但沒帶邪氣。”葉辰示意王胖子放鬆，拉開門栓時故意把斧頭往牆上靠了靠，發出“哐當”聲。
老婆子慢慢挪進來，渾濁的眼睛掃過院子裡的辣醬壇，突然咧開嘴笑，露出沒牙的牙床：“好地方……辣氣夠衝，能壓得住東西。”她把油布包往案台上一放，裡麵滾出幾枚銀幣，“來十斤特辣的，再要串‘辣骨串’——就是用影噬草梗串的那種，你們這兒該有吧？”
王胖子眼睛一瞪：“你咋知道……”話沒說完被葉辰瞪回去。葉辰拿起銀幣掂了掂，入手冰涼，不像凡間的銀子：“影噬草梗串的辣條是特製的，對付影子管用，但後勁大，您老要這個做什麼？”
老婆子往竹筐裡瞅，手指在辣條上劃來劃去，像在挑揀什麼：“孫子被影子纏上了，夜夜哭，郎中說是‘影纏病’，得用這東西燒了熏屋子。”她突然抬頭，眼裡閃過絲精光，“小夥子，你們這辣條裡加了‘陽火草’吧？難怪野狗都比彆處精神。”
這話一出，葉辰和王胖子都愣住了。陽火草是蘇青鸞從後山采的草藥，混在辣醬裡能增強陽氣，除了他們仨，沒第四個人知道。
王胖子剛想發作，被葉辰用眼神製止。葉辰拿起串裹著紅油的辣骨串，遞過去：“這串送您，不收錢。但影纏病光靠熏不夠，要是信得過，帶我們去看看孩子？”
老婆子接過辣骨串，拐杖往地上一頓，發出“篤”的悶響，院門外突然飄進團黑霧，落地化成個半大孩子的影子，膝蓋著地跪著，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這就是我孫子。”老婆子摸著影子的頭，聲音發顫，“三天前在無燈巷撿了個泥娃娃，回來就這樣了，影子跟人分了家，人也燒得迷迷糊糊。”
王胖子看著那團影子，突然咋舌：“我去，這不是‘影離症’嗎？影宗的邪術！把人的影子活生生扯下來，再用符咒困住，人就活不成了！”
老婆子渾濁的眼淚滾下來：“他們說……隻要把這影子送去無燈巷，換個‘影心丹’就能治好……可我知道，那是把影子送給影主當養料啊！”
葉辰突然想起蘇青鸞說的“影主住在無燈巷”，心裡一動：“您知道無燈巷在哪？”
老婆子往東邊指了指，拐杖尖在地上劃出條歪歪扭扭的線：“穿過三座石橋，拐進‘鬼打牆’胡同，看到掛紅燈籠的宅子就是……但那地方邪門得很，太陽落山後進去的，就沒見出來過。”
正說著，野狗突然對著東邊狂吠，王胖子順著方向一看，隻見胡同口的牆根下，有團黑影正往回縮，快得像抹墨汁。他抄起辣條炮就追出去：“媽的，果然有尾巴！”
葉辰把消防斧塞給老婆子：“您先帶影子進屋躲著，我去看看。”話音未落，人已經竄出院子。
胡同裡空蕩蕩的，那團黑影縮在牆角，被陽光照得邊緣發焦。葉辰剛要上前，黑影突然炸開，化成幾十隻巴掌大的小影子，像蝙蝠似的往他臉上撲！
“來得正好！”葉辰反手抽出彆在腰後的辣油壺，對著影子群一潑，熱油混著辣椒粉濺得滿地都是，小影子被燙得“吱吱”叫，在空中亂撞，很快化成黑煙。但其中一隻特彆快，擦著他的胳膊飛過去，胳膊上立刻起了道紅痕，像被指甲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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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跑？”葉辰甩出腰間的麻繩，繩頭纏著圈辣條，精準地套住那隻影子的腰。影子在繩上掙紮，漸漸顯形——竟是隻長著翅膀的影子鳥，嘴裡叼著片影噬草葉。
他把影子鳥拎回來時，王胖子正對著老婆子滔滔不絕：“……所以說您老算找對地方了，彆說影離症，就是影主來了，胖爺我也能讓他嘗嘗‘十香斷魂辣’的厲害！”
葉辰把影子鳥扔在地上，用辣油澆上去：“這是影主的眼線，能化形，還會傳信。”他指著鳥嘴裡的草葉，“影噬草葉上有符咒，看來他們一直在監視咱們。”
老婆子看著地上的影子鳥化成灰，突然往葉辰麵前一跪：“小夥子，求你們救救我孫子吧！我知道無燈巷的密道，能繞到影主宅子的後院……隻要能救我孫子，老婆子這條命給你們都行！”
王胖子趕緊把她扶起來：“您這是乾啥！救肯定要救，順便端了影主的老窩，省得他總來煩！”他轉頭衝葉辰擠眼睛，“老葉，咱是不是該準備準備？比如多熬幾壇‘爆辣漿’？”
葉辰看著案台上的銀幣，又看了看縮在牆角的孩子影子，突然笑了：“準備什麼？現在就去。”他拿起那串辣骨串，塞給老婆子，“您帶路，咱們去會會這位影主——正好讓他嘗嘗，咱這辣條工坊的‘見麵禮’。”
陽光越發明媚，透過工坊的窗欞落在辣醬壇上，映出片金紅色的光。王胖子已經開始往背簍裡裝家夥：辣條炮、辣油壺、還有剛做好的“辣椒手榴彈”——用豬尿泡裹著辣椒粉和硫磺，一扔就炸。
老婆子顫巍巍地解開纏在拐杖上的布條，露出裡麵的鐵頭：“這拐杖能探影，跟著它走，影宗的陷阱咱能避開。”
葉辰把消防斧扛在肩上，瞥了眼牆角的孩子影子，影子似乎察覺到什麼，輕輕往他腳邊靠了靠。他彎腰撿起根辣條，放在影子旁邊，看著影子慢慢把辣條“吃”進去，邊緣泛起點紅光。
“走了。”他率先走出院子，陽光在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堅定又明亮。王胖子背著背簍跟上來，嘴裡還在念叨：“記得多帶兩壇辣醬，說不定能給影主當‘見麵禮’……”
胡同深處，那道被影子鳥劃破的紅痕還在發燙，像在提醒著什麼。葉辰摸了摸傷口，嘴角勾起抹冷笑——影主？正好，省得咱們去找了。
這趟無燈巷之行，怕是要讓那影主知道，有些辣味，不是他能消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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