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第三座石橋時，陽光突然變得稀薄，像是被一層灰布蒙住。橋頭的石獅子眼睛被人用墨塗黑，嘴巴裡塞著影噬草，草葉在風裡搖搖晃晃，像在無聲地招手。
“到地方了。”老婆子的拐杖往地上一頓，鐵頭撞在石板上發出“當”的脆響，“過了這橋就是鬼打牆胡同，進去後彆回頭，跟著拐杖走，它會避開影陣。”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什麼東西聽見，“影主的宅子在胡同儘頭，門口掛著盞黑燈籠，燈籠裡點的不是火，是‘影魂油’，看著像團黑霧。”
王胖子往背簍裡塞了把辣條，又拍了拍腰間的辣椒手榴彈：“放心，胖爺我彆的本事沒有，拆家……哦不，拆陣的本事還是有的。”他撿起塊石頭往胡同裡扔，石頭剛落地就像被什麼東西接住，悄無聲息地沒了動靜，連影子都沒留下。
“是‘吞影陣’。”葉辰握緊消防斧，斧刃上的辣醬在微光裡泛著紅光，“專門吞噬活物和影子，進去就出不來。”他從背簍裡掏出捆辣條，用繩子綁在拐杖鐵頭上，“把這個掛上，辣條的陽氣能破陣。”
辣條剛纏上拐杖，胡同裡突然刮起陣陰風，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飛，像是在阻攔。葉辰用火折子點燃辣條，火光中隱約能看見胡同兩側的牆麵上爬滿了影噬草，草葉間的縫隙裡藏著無數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他們。
“走！”葉辰示意老婆子在前，自己和王胖子護在兩側，三人成三角隊形往胡同裡走。拐杖上的辣條火光明明滅滅，照得周圍的影噬草紛紛後退，草葉蜷縮著貼在牆麵上，露出底下刻滿符咒的磚石——全是用影魔墨汁畫的“拘影符”。
“這些符咒能把路過的影子勾下來，變成影主的養料。”蘇青鸞的聲音突然從腦海裡響起——是她臨走前留的傳訊符，“小心腳下，地磚是活的，會吸影子。”
王胖子立刻往地上撒了把辣椒粉，粉末落地的瞬間，腳下的石板突然微微震動，縫隙裡滲出黑色的汁液，把辣椒粉浸成糊狀。“我操！這破路還會流口水？”他往地上潑了勺辣油，汁液瞬間沸騰起來，發出“滋滋”的響聲。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的景象突然開始重複——還是那麵爬滿影噬草的牆，還是那塊刻著拘影符的石板，連風中草葉搖晃的幅度都一模一樣。
“鬼打牆來了！”王胖子掏出辣椒手榴彈就要扔，被老婆子攔住。
老婆子的拐杖在地上畫了個圈，鐵頭磕出的火星落在圈裡，竟形成個小小的漩渦：“彆用蠻力，跟著漩渦走，這是陣眼的破綻。”她的聲音帶著喘息，顯然維持拐杖的靈力很耗心神，“影主在耍我們，他知道我們來了，故意讓我們在這兒繞圈，消耗體力。”
葉辰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顆辣條果——是之前在鬆果窖裡收的，一直沒舍得吃。他把果子往漩渦裡一扔，果子落地的瞬間“啪”地炸開，紅光閃過，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胡同儘頭露出座黑黢黢的宅子，門口果然掛著盞黑燈籠，燈籠裡的黑霧像條小蛇似的扭動著。
“成了！”王胖子精神一振，推著辣條炮就往前衝，“胖爺我倒要看看，這影主是長著三頭還是六臂！”
宅子的大門是烏木做的，上麵釘滿了青銅釘，每個釘帽上都刻著個“影”字。黑燈籠的光落在門上，映出無數扭曲的影子，像是有無數人被關在門後，正拚命往外撞。
“門後有東西。”葉辰的消防斧往門上靠了靠，斧刃傳來輕微的震動，“不止一個，至少有上百個影子。”
老婆子突然從懷裡掏出個布偶，布偶是用孩子的舊衣服做的，上麵沾著點乾涸的淚痕：“這是我孫子的‘替身偶’，影主肯定把他的影子關在裡麵。”她把布偶往門上一貼，布偶瞬間被吸了過去，緊緊貼在門板上，布麵開始滲出黑色的汁液，“他在裡麵……還活著！”
王胖子再也忍不住，抱起壇特辣醬就往門上潑，辣油順著門縫流進去，門後立刻傳來無數淒厲的慘叫，像是有無數影子在掙紮。門板劇烈震動起來，青銅釘上的“影”字開始扭曲，像是要從釘帽上爬下來。
“就是現在！”葉辰揮斧劈向門鎖，消防斧帶著勁風落下，“哐當”一聲劈斷門栓，門板應聲而開，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混合著影魂油的氣息撲麵而來，差點把人熏暈。
院子裡擺滿了陶甕，每個甕口都飄著團黑霧，湊近了看，黑霧裡全是扭曲的影子，有大人有小孩，都在甕裡痛苦地掙紮。院子中央的石台上，躺著個昏迷的小男孩，正是老婆子的孫子，他的影子被一根黑色的鎖鏈拴在石台下的凹槽裡，鎖鏈上刻滿了拘影符，正一點點吸食影子的靈力。
五個黑袍人站在石台周圍，為首的那人個子很高，黑袍上的“影”字是金色的，顯然是影宗的頭目。他轉過頭，臉上戴著張青銅麵具，麵具上沒有五官，隻有三個黑洞，黑洞裡燃著幽幽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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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了。”麵具人聲音像兩塊石頭摩擦，“我還以為你們不敢進無燈巷呢。”他抬起手，五指上戴著影噬草編的戒指，“把辣條工坊的秘方交出來，再把那老婆子的孫子留下，我可以讓你們走。”
“交你奶奶個腿！”王胖子把辣條炮的炮口對準麵具人，“胖爺我今天是來拆你這破宅子的！”他扣動扳機，炮膛裡射出串裹著辣醬的麵筋球，直撲麵具人麵門。
麵具人不閃不避，抬手一揮，麵前突然出現麵影牆，麵筋球撞在牆上瞬間被吞噬，連點火星都沒留下。“雕蟲小技。”他冷笑一聲，黑袍無風自動，無數影子從袍子裡鑽出來，像毒蛇似的纏向三人，“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把影子留下吧！”
蘇青鸞的傳訊符突然發燙，腦海裡的聲音急促起來：“那是影主的‘影羅袍’，能吞噬一切攻擊！用同心火！隻有同心火能燒穿它！”
“王胖子！”葉辰大喊一聲，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王胖子立刻會意，反手抓住老婆子的手——雖然知道老婆子沒靈力，但此刻三人同心最重要。葉辰另一隻手按住石台上的小男孩，將自身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過去，同時在心裡默念：“破影！救童！”
王胖子的靈力帶著辣條的燥烈，老婆子的靈力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葉辰的靈力則像斧刃般剛猛，三股力量在掌心交彙，竟比之前在鬆果窖時順暢了數倍。
“起！”
一團橘紅色的火焰在掌心爆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旺盛，火焰中心裹著金色的光，像顆小小的太陽。麵具人臉上的黑洞猛地收縮：“同心火？不可能！你們怎麼會……”
葉辰沒給他說完的機會，猛地將同心火推出去。火焰穿過撲來的影子，落在影羅袍上，黑袍瞬間燃起熊熊大火，那些從袍子裡鑽出來的影子在火裡慘叫著化成灰燼。麵具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轉身就想跑，卻被王胖子的辣條炮攔住去路，“砰”的一聲，整個人被辣霧罩住，青銅麵具在辣霧裡“滋滋”作響，很快裂開道縫。
“抓住他！”葉辰拎著消防斧追上去，斧刃劈向麵具人的後腿，卻被他用影刃擋住。影刃與消防斧碰撞，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火花四濺中，葉辰看清了影刃的材質——竟是用無數影子凝固而成，刃口泛著黑芒。
蘇青鸞的箭突然從牆外射進來，精準地射中麵具人的肩膀，箭尾的鎮影符爆發出金光，麵具人慘叫一聲，踉蹌著後退，撞在擺滿陶甕的架子上，甕裡的影子趁機湧出來，撲向他的黑袍，像是在報複。
“你們……等著！”麵具人撕開黑袍，化作一團黑霧往牆角鑽去，“影宗不會放過你們的！”
黑霧鑽進牆洞的瞬間，王胖子扔出顆辣椒手榴彈，“砰”的一聲炸響，辣霧將牆洞堵得嚴嚴實實，黑霧在裡麵發出幾聲悶響，再也沒了動靜。
葉辰趕緊解開石台上的小男孩，往他嘴裡塞了根辣條。小男孩咳嗽著醒來，第一眼就看到石台下的影子，影子被同心火燎了燎，正慢慢往他腳下靠。“奶奶……”
老婆子衝過去抱住孫子，眼淚止不住地流：“哎，奶奶在，沒事了……”
王胖子正忙著砸陶甕救影子，每個甕裡的影子被放出後，都對著他們拜了拜，然後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陽光下——是被解救的魂魄，終於能去投胎了。
院子裡的黑燈籠不知何時滅了，陽光透過牆頭照進來，落在石板上，映出三人清晰的影子，堅定又溫暖。
“搞定！”王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指著滿地的影噬草，“胖爺我看這地方風水不錯，要不改造成辣條分廠？保證生意興隆！”
葉辰看著牆角的牆洞，消防斧在地上頓了頓：“影主跑了，但他肯定還會回來。”他撿起塊被同心火燒焦的黑袍碎片，“影宗的根基不在這裡，他們真正的老巢……怕是比我們想的更深。”
老婆子抱著孫子走過來，遞給葉辰個小小的木盒：“這是我家傳的‘照影鏡’，能照出偽裝的影子，你們拿著，或許有用。”
葉辰接過木盒，鏡子裡映出三人的影子，影子旁邊還蹲著隻野狗的影子，正搖著尾巴叼著根辣條——是那隻跟著他們的野狗，不知何時也跟到了院子裡。
“走了。”葉辰把鏡子揣進懷裡，消防斧扛在肩上，“回去得給蘇青鸞報個信，順便……趕今天的辣條訂單。”
陽光越來越暖，照得無燈巷都亮堂起來。胡同裡的影噬草開始枯萎，刻著拘影符的磚石在陽光下漸漸褪色。王胖子推著辣條炮走在最前麵，嘴裡哼著跑調的小曲，老婆子抱著孫子跟在中間，葉辰斷後，偶爾回頭看看那座漸漸被陽光淹沒的宅子。
有些黑暗，或許一次驅散不了，但隻要心裡的那團火不滅，隻要手裡的辣條夠辣，總有徹底照亮的一天。
至少，今天的無燈巷，終於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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