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彎刀輕易劈開裝滿粟米的草袋!金黃油亮的粟粒如同瀑布般傾瀉而出,旋即被狂暴的鐵蹄踐踏入泥,混合著血漿,變成汙穢不堪的泥漿!馬背上的天狼衛如同地獄餓鬼,對箭矢不閃不避,眼中隻有那些糧車!
“刑徒營!結龜甲陣!護糧!!”黑夫如同狂暴的犀牛,率領著數百名刑徒咆哮著撞入混亂的戰團。刑徒們嘶吼著,將蓋在糧車上的厚重防水牛皮奮力扯下,三人一組,用頭頂、用手撐,將堅韌的牛皮高舉過頭!鐵鏈嘩啦作響,迅速將一片片牛皮串聯拚接,在糧車陣前勉強形成一片移動的、由三層熟牛皮疊壓而成的簡陋屏障!
篤篤篤!叮叮當當!
匈奴人的箭矢如雨點般射來,卻大多被厚重堅韌的牛皮擋住,無力地滑落或釘在上麵。龜甲陣艱難卻頑強地向前推進!陣中,丈八長的特製拒馬矛如同毒蛇般,從牛皮縫隙間猛然刺出!衝得太近、試圖靠近糧車的匈奴騎兵猝不及防,瞬間被數根長矛洞穿身體,如同糖葫蘆般被高高挑起,發出絕望的慘嚎,鮮血如雨噴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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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流矢帶著淒厲的尖嘯,擦著黑夫的耳際飛過,狠狠釘進他身後一輛糧車的麻袋裡,箭羽兀自嗡嗡震顫!
“直娘賊!”黑夫勃然大怒,反手一把抓住箭杆,猛地拔出!箭簇上沾染著黑紅的血泥。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識地抹過箭簇的三棱倒刺——就在那寒光閃閃的倒刺根部,一個清晰的、被強行烙印上去的標記映入眼簾:一個扭曲的“薊”字,筆畫末端帶著燕國武庫特有的、如同燕尾般的尖銳分叉!
“燕狗?!”黑夫目眥欲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趙國騎兵的箭矢上,怎會有燕國武庫的標記?!這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炸響,尚未理清,更大的變故已至!
鷹愁澗東側那片茂密的、覆蓋著積雪的針葉林深處,毫無征兆地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
轟隆隆——!
數千身披玄黑鐵甲、座下戰馬也覆蓋著黑色革甲的騎兵,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從密林中狂湧而出!他們衝鋒的速度快得驚人,更詭異的是,馬嘴被銜枚勒住,馬蹄裹著厚厚的麻布,數千人衝鋒,竟隻聞凜冽的風聲和甲葉摩擦的低沉沙沙聲,沒有一絲戰馬的嘶鳴!如同一群沉默的、來自地獄的黑色幽靈!
“趙國邊騎!是李牧的趙國邊騎!”張唐的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扭曲變調!這支曾與名將李牧並肩作戰、令匈奴聞風喪膽的趙國鐵血精銳,竟在此刻,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秦軍後方,精準地截斷了鷹愁澗唯一的退路!
腹背受敵!
糧車陣瞬間陷入絕境!衝出的趙國黑甲騎兵並未直接衝陣,而是訓練有素地在糧車陣外圍飛速遊走,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下一刻,密集如飛蝗的箭雨從四麵八方拋射而來!這些箭矢刁鑽無比,專門射向龜甲陣鐵鏈鉸接處和牛皮連接的薄弱點!
噗噗噗!啊——!
中箭的刑徒慘叫著倒下,牛皮屏障瞬間出現多處致命的破口!陣型一破,一直在外圍逡巡、等待時機的匈奴天狼衛立刻如嗅到血腥的鬣狗,揮舞著彎刀,從破口處凶悍地切入!彎刀翻飛,鮮血噴濺,刑徒們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紛紛倒下!
“護糧車!!”黑夫雙目赤紅,狀若瘋魔!他掄起纏繞手臂的鐵鏈,狠狠砸向一匹衝近的趙國戰馬前腿!哢嚓!馬腿應聲而斷!馬背上的趙騎慘叫著栽落。但黑夫的後背,也被一名從側麵突入的天狼衛彎刀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破襖!
劇痛讓黑夫一個踉蹌,猛地撞向一輛糧車,粘稠的血手印清晰地按在了車廂上烙著的“頻陽倉”三個大字上。他喘息著,透過被彎刀劃破的麻袋破口,看到裡麵傾瀉出的金黃粟米中,赫然混雜著無數暗紅色的、米粒大小的顆粒——那是摻了劇毒朱砂的陳糧!足以毒殺一支軍隊!
就在此時,那輛被黑夫撞到的糧車底部夾層,突然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括轉動聲!
哢嚓!砰!
一塊厚重的夾板猛地向上彈開!一架結構精巧、閃爍著青銅冷光的弩機,如同蟄伏的毒蠍,從夾層深處驟然彈出!三棱弩箭在機簧的強力驅動下瞬間自動上弦,蓄勢待發!更令人心膽俱裂的是,那淬著幽藍寒光的箭簇,竟然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微微轉動,瞬間鎖定了正在不遠處指揮作戰的王翦!
【四、墨圖噬心】
嗤——!
尖銳的破空聲刺破混亂的戰場!
王翦如同背後生眼,在千鈞一發之際猛然側身!斷水劍帶著淒厲的寒光,閃電般反撩而出!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那支從糧車夾層中射出的、淬毒的弩箭,被斷水劍精準地劈成兩段,無力地墜落泥濘之中!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瞥之間,王翦看清了那弩機彈出的瞬間,糧車夾層深處露出的冰山一角!
那弩機青銅底座上,赫然烙印著一個繁複而古老的圖騰標記——齒輪精密咬合,外方內圓,中央規、矩相交!正是墨家失傳已久的矩子令!弩臂內側靠近機括的隱蔽處,一行細如蚊足、卻力透銅胎的陰刻小字,如同冰冷的毒蛇鑽入王翦眼中:“非攻機關·叁柒式”。
墨家!這個以“兼愛非攻”為信條,卻也以神鬼莫測的守城機關術聞名於世,早已在戰國紛爭中銷聲匿跡近百年的學派!他們的秘傳殺伐機關,怎會深藏於頻陽發往北疆的軍糧夾層之中?!
“糧車有詐!拆!”王翦的厲喝如同九天驚雷,帶著滔天的怒火與寒意!他猛地撲向那輛彈出弩機的糧車,手中斷水劍化作一道毀滅的寒光,狠狠劈下!
哢嚓!嗤啦!
堅固的車廂如同紙糊般被暴力劈開!斷裂的木板和破碎的麻袋四散飛濺!金黃的粟米混雜著暗紅的毒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而在那坍塌的夾層深處,一卷用特殊硝製工藝處理過的、質地異常堅韌的暗黃色羊皮卷軸,隨著粟米洪流滑落出來!
王翦一把抄起卷軸,猛地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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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黃的皮麵上,墨線縱橫交錯,勾勒出一座前所未見的、詭異森嚴到極致的城防圖!箭樓林立,其上的射孔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角度刁鑽陰毒;甕城結構複雜無比,其內暗道交錯,形同巨大的地下蛛網;城牆的厚度、女牆的高度、馬麵的角度,處處透著精密計算後的致命殺機!圖卷一側,一行朱砂批注如同淋漓的鮮血:“頻陽改築式·九守城範”。
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間從王翦的尾椎骨炸開,直衝天靈蓋,幾乎凍結了他的血液!
九守城範!這是墨家失傳已久的最高守城秘術!傳說當年六國合縱,百萬聯軍強攻函穀關,秦軍就是憑借此術,硬生生阻擋了聯軍三年之久,使其寸步不得進,最終瓦解!這套本應早已湮滅的恐怖城防術,其圖紙竟然出現在此!而朱砂批注竟指向頻陽?!若頻陽城已被暗中改造成此等模樣...
“將軍!趙軍...趙軍撤了!”張唐捂著肩頭一處箭傷,喘著粗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指向東麵。
隻見那支如幽靈般出現的趙國黑甲騎兵,此刻正如潮水般退去!他們行動迅捷,毫不拖泥帶水,隻留下滿地或死或傷的士兵屍體。詭異的是,那些屍體上插著的箭矢,赫然都帶著燕國的“薊”字燕尾符箭簇!而匈奴天狼衛的殘兵,也趁機擺脫了刑徒營的糾纏,如同喪家之犬,倉惶地衝進鷹愁澗深處,消失在嶙峋的亂石陰影裡。
戰場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隻有傷者的哀嚎和火焰燃燒的劈啪聲。
黑夫拖著幾乎廢掉的一條腿,掙紮著爬到一具身披趙國百夫長甲胄的屍體旁,用沾滿血汙的手粗暴地撕開對方的胸甲,從裡麵扯出半塊斷裂的玉璜!玉質溫潤,上好的藍田青玉,斷裂處參差不齊。黑夫用袖子狠狠擦去玉璜上的血汙,蟠螭盤繞的紋飾間,四個細小的篆書在夕陽殘光下清晰可見——“公子成蛟”!
成蛟!秦王嬴政的異母弟!三年前因謀逆篡位被誅殺於鹹陽!其黨羽被連根拔起,誅滅殆儘!他的信物,怎會出現在北疆截糧的趙國騎兵身上?!
王翦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俯身,從那輛被劈開的糧車底部,強行摳出那架精巧的青銅弩機!他粗暴地掰開咬合的齒輪,在機簧的縫隙深處,一片被鮮血浸透、幾乎難以辨認的帛書碎片卡在其中!
王翦小心翼翼地用劍尖挑出碎片,將其在夕照下展開。染血的帛片上,一行蠅頭小字如同用血寫成,在最後的殘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頻陽改築畢,墨守待君啟。九鼎移位日,鹹陽燼滅時。”
殘陽似血,將最後的光輝殘忍地潑灑在那張攤開的墨家城防圖上,將每一道墨線都染成赤紅。王翦死死攥緊那半塊沾滿血汙的公子成蛟玉璜,鋒利的斷口深深刺入掌心,溫熱的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圖上,與那“鹹陽燼滅時”的讖語融為一體。
暮色四合,遠方,那十五座被強行熄滅的烽燧,殘留的灰燼餘煙在寒風中明滅不定,如同黑暗深淵中緩緩睜開的、充滿惡意的鬼眼。
墨線勾連的“九守城範”在血泊中猙獰舒展,齒輪咬合處暗藏“九鼎移位”的驚世讖語;
北疆的烽煙裹挾著燕國的箭矢、趙國的鐵騎、匈奴的死士,沿著公子成蛟斷裂的染血玉璜紋路,碾過頻陽城牆的墨家機關,最終,將冰冷的鋒刃懸於鹹陽宮闕深處那尊至高無上的玄色王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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