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
“轟——!”
刺目的音波白光在人群中炸開!如同無形的巨錘砸落!三名秦軍銳士連同他們腳下的船板,瞬間被恐怖的力量撕扯得粉碎!血肉橫飛,殘肢斷臂混合著木屑被拋上高空,又如同血雨般簌簌落下!
就在這血腥混亂到極致的瞬間!
黑伯銳利的目光捕捉到,那麻衣劍客強忍著劇痛,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令牌,用儘全身力氣,奮力擲向正被幾名弩手逼得連連後退的高漸離!
“走——!”
令牌在殘月與血光的映照下,劃過一道短促而決絕的弧線!令牌正麵,一個古拙蒼勁、仿佛凝聚著無數血火與意誌的篆體大字,如同烙鐵般深深刺入黑伯的眼底——
墨!
墨家矩子令!執掌天下墨者生殺予奪、號令十萬墨俠的至尊信物!
高漸離拚著背後中了一箭,踉蹌著接住令牌!冰冷的金屬觸感仿佛帶著千鈞之重。他低頭看了一眼令牌,再抬頭望向那浴血屹立的麻衣劍客,渾濁的老眼中熱淚奔湧,混合著血水滑落:“矩子!保重!”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後,他不再猶豫,將矩子令死死捂在懷中,猛地一個翻身,如同絕望的江豚,縱身躍入洶湧湍急的易水暗流,瞬間被翻滾的濁浪吞沒!
“攔住他!”黑伯目眥欲裂,厲聲咆哮!斷水刃帶著撕裂一切的決絕,再次斬向那麻衣劍客!
那墨家矩子眼看著高漸離消失在黑暗的波濤中,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微光。隨即,這微光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所取代!他猛地轉身,竟完全不顧自身重傷和黑伯斬來的致命一刀,將全身殘存的所有力量,連同生命本源都灌注於手中長劍之上!長劍發出前所未有的淒厲嗡鳴,劍身瞬間蒙上一層詭異的暗紅血光,劍勢如同彗星襲月,直刺黑伯心窩!這是墨家禁術——血誓!以命祭劍,玉石俱焚!
【三:魚腸隱圖】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悶響,在風聲水聲築音殘響的餘韻中,顯得格外清晰。
暗紅色的長劍,如同毒龍出洞,精準無比地刺穿了黑伯的左肩胛骨!若非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憑借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拚命側身閃避,這一劍本應穿透他的心臟!
劇痛如同岩漿般灼燒著黑伯的神經!但他眼中凶光更盛!斷水刃幾乎在長劍入體的同時,順著劍身猛地向外一絞!同時手腕發力,刀鋒橫削!
“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那柄灌注了墨家矩子生命精血與最後意誌的長劍,竟被斷水刃硬生生絞斷!半截帶著暗紅血光的劍尖卡在黑伯肩胛骨中!而斷水刃冰冷的鋒芒,則毫無阻礙地抹過了麻衣劍客脆弱的脖頸!
一道血線,在墨家矩子清臒的頸項間悄然浮現。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那雙深邃、執著、燃燒著最後瘋狂的眼睛,死死盯著黑伯,瞳孔中映著殘月與血色,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和解脫?
“嗬……”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歎息般的喉音從他斷裂的氣管中擠出。
下一刻,他的頭顱在血泉噴湧的狂暴推力下,高高地飛起!滾燙的鮮血如同噴發的火山岩漿,激射向數丈高的夜空,又化作漫天血雨,劈頭蓋臉地澆落在黑伯和周圍幸存的秦軍銳士身上!
失去了頭顱的身體,卻並未立刻倒下。它依然保持著前刺的姿態,僵硬地挺立在船頭,斷頸處血如泉湧,染紅了破碎的小船甲板。這具無頭殘軀足足挺立了數息之久,才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甘與沉重,緩緩地、緩緩地向後傾倒,重重砸入冰冷刺骨、翻騰著血沫的易水之中。
“撲通!”
水花濺起,很快便被渾濁的河水吞沒,隻留下一個不斷擴散的血色漩渦和幾片漂浮的碎布。
寒風嗚咽著掠過染血的蘆葦,吹拂著幸存者們臉上的血汙和冷汗。河麵上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河水的腥氣和一種金屬腐蝕後的淡淡酸味。五名渾身浴血、傷痕累累的秦軍銳士,在短暫的驚悸之後,迅速將漂浮在血水中的小船殘骸拖拽至下遊一處隱蔽的河灣。
黑伯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冷汗混雜著血水從額角滾落。肩胛骨處傳來的劇痛幾乎讓他昏厥,半截冰冷的劍尖仍卡在骨頭裡,每一次呼吸都帶來鑽心的刺痛。兩名銳士正用顫抖的手為他緊急包紮,浸透鮮血的麻布一層層裹上,暫時壓住了洶湧的血流。但他的目光,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死死釘在河灘邊那具無頭屍身之上。
那柄被絞斷的、隻剩下劍柄和半截劍身的長劍,此刻就斜插在屍身的腰間。劍柄古樸,纏著暗色的絲繩。黑伯掙紮著推開攙扶他的銳士,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挪到屍身旁。他蹲下身,伸出沾滿血汙的手指,顫抖著拂去劍顎處的淤泥。
兩個古老、繁複、帶著濃厚地域特色的蟲鳥篆文,清晰地映入眼簾——
魚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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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伯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甚至壓過了肩胛的劇痛!
魚腸劍!傳說中專諸刺王僚、藏於魚腹之中的上古神兵!吳越爭霸時代最富傳奇色彩的刺客之刃!它早已湮滅在數百年的戰火與傳說之中,怎會……怎會出現在一個當代墨家矩子的身上?
他強忍著眩暈,用斷水刃小心翼翼地挑開屍身被鮮血浸透的粗麻布衣。除了幾枚製作精巧、泛著幽藍毒光的青銅機關箭簇散落在旁,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柄殘劍。斷口處寒芒內斂,借著殘月微光細看,斷麵上竟密布著細如發絲、層層疊疊、如同龍鱗般的天然水紋鋼紋理!這是……折疊鍛打千層以上才能形成的頂級刃紋!
黑伯的心跳如擂鼓。他伸出沾血的手指,極其小心地撫過冰冷的劍脊。觸感先是光滑如鏡,但當指尖移動到靠近劍格護手)的部位時,一種極其細微的滯澀感傳來。他心中一凜,立刻調整角度,借著水麵反射的最後一縷殘月光華,側目凝視。
果然!在劍脊靠近劍格處,一行細如蚊足、需特定角度光線才能勉強辨認的鳥篆銘文,如同鬼畫符般悄然浮現:
“越王鳩淺自作用劍”!
“越王勾踐?!”黑伯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席卷全身!越國早已在兩百多年前被楚國所滅!勾踐的佩劍,理應作為戰利品深藏於楚宮秘庫,或者作為亡國象征被熔毀重鑄!怎會……怎會如此完好,甚至銘文清晰,出現在一個墨家矩子身上?而且……這銘文的刻痕,雖然模仿古意,卻透著一股新近開刃的銳氣鋒芒,絕非曆經數百年滄桑的古物該有的溫潤包漿!
偽造!這是精心偽造的越王劍!目的何在?
“統領!劍鞘!劍鞘有夾層!”一名正在檢查屍身遺留物的銳士突然失聲叫道,聲音因激動而變調。
黑伯猛地轉頭!銳士呈上的,正是那柄魚腸劍的劍鞘。黑檀木質,古樸無華,卻在鞘身靠近吞口劍鞘入口)處,被銳士用匕首暴力劈開了一道口子。劈開的夾層內,赫然嵌著一片薄如蟬翼、近乎透明的白色物事!非帛非革,觸手冰涼柔韌,帶著淡淡的腥氣,竟似某種深海巨魚的魚皮!魚皮之上,用極細的、閃爍著微弱銀光的金屬絲線疑似某種特殊合金),勾勒出繁複到令人眼花繚亂的立體圖樣!
無數縱橫交錯的甬道如同迷宮,層層疊疊的暗門、翻板、陷坑清晰標注,精密的齒輪、杠杆、機括結構纖毫畢現!整個圖樣如同一座深埋地底的龐大蜂巢,而在這蜂巢的最核心處,一個刺目的、用朱砂點染的猩紅圓點,被重重機關拱衛!
黑伯隻看了一眼,便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曾在王翦將軍最隱秘的書房內,有幸遠遠瞥見過鹹陽宮部分營造圖的副本,對某些核心區域的構造記憶深刻。眼前這幅立體圖的核心區域布局、那標誌性的三重台基結構、飛簷鬥拱的輪廓……分明就是正在日夜趕工、尚未完全竣工的秦王新宮——阿房宮!而那刺目的猩紅圓點,所標注的位置,赫然是規劃中秦王嬴政寢殿——四海歸一殿的正下方!核心地宮的位置!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條極其隱秘、用特殊藍色絲線標記的地下水脈通道,如同潛伏的毒蛇,在圖中被清晰地描繪出來!這條水道巧妙地避開了所有明麵上的防禦工事,蜿蜒曲折,穿透了三重最堅固的花崗岩地基,如同一條直抵心臟的死亡之徑,最終無聲無息地通向了那個猩紅的圓點!在水道旁邊,用同樣細小的楚篆,標注著一行令人心悸的文字:
“地脈通幽,水龍銜珠”!
“這……這不是荊軻……”黑伯的聲音乾澀嘶啞到了極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劇烈顫抖。巨大的恐懼與更深的憤怒攫住了他,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燕太子丹送出的……從來就不是一個刺殺君王的刺客……他送出的,是一柄能刺穿大秦國運根基的……毒匕!墨家當代矩子,攜偽造的越王魚腸劍,劍中暗藏尚未完工的阿房宮核心密道圖……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刺殺嬴政,是要……顛覆整個大秦的國運根基!”
他猛地攥緊了手中那片冰涼柔韌的魚皮密圖!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骨節慘白。冰冷的魚皮緊貼著掌心,那銀線勾勒出的死亡脈絡仿佛活了過來,帶著透骨的陰寒,順著他的血脈一路向上蔓延,直抵心臟!易水的寒風卷過染血的蘆葦蕩,嗚咽聲如泣如訴,仿佛在為這注定要席卷天下、埋葬無數生靈的血雨腥風,提前奏響了那首蒼涼而絕望的——易水悲歌。矩子隕落,密圖現世,這場關乎帝國存亡的暗戰,才剛剛揭開它最為血腥詭譎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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