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拓猛地抬頭,眼中全是難以置信的驚駭:“不可!萬萬不可!大將軍!此物邪異非常,恐遭……”他話未說完,王翦的手已緩緩探向腰間。
“鏘——!”
一聲低沉壓抑、如同冤魂嗚咽般的金屬摩擦聲響起,打破了石室死寂。“斷水”古劍出鞘!暗沉如墨的劍身並未反射火光,反而像吞噬了所有光線,唯有那道細長的裂痕,在火把下泛著比劍鋒更冷的、幽幽的藍芒。劍身之上,仿佛有無數細密的血線在裂痕深處遊走、搏動。
王翦的目光在劍鍔裂痕與青銅罍腹部的紋路間反複巡梭。每一個轉折,每一個弧度,甚至裂痕邊緣細微的毛刺感,都嚴絲合縫!這不是巧合!絕不是!一個驚悚的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心神:這道伴隨他征戰半生、斬將無數的裂痕,難道並非戰損,而是…鑄造之初便已存在?是這邪異巫器的一部分?是某種…烙印?他王翦,大秦戰神,手中飲血無數的佩劍,竟與這楚國失傳的禁忌巫器之間,有著何等不為人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牽連?!
念頭翻湧如潮,王翦握著劍柄的手,鬼使神差地、不受控製地向前遞去。劍尖,緩緩地、試探性地,點向青銅罍腹部那道與他劍鍔裂痕完美契合的紋路!
“錚——!!!”
就在劍尖即將觸碰的刹那,一聲極其尖銳、仿佛能撕裂魂魄的金鐵交鳴驟然從青銅罍內部炸響!那根本不是金屬撞擊的聲音,更像是無數怨魂在絕望中被投入熔爐時發出的淒厲尖嘯!整個石室劇烈震動,石壁簌簌落下灰塵,火把的光焰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項拓和三名銳士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響震得眼前發黑,耳鼻滲血,氣血翻湧如同沸水,悶哼一聲幾乎癱軟在地!
更令人駭然的一幕出現了!
青銅罍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瞳孔,驟然亮起!不是火光的反照,而是從內部透出的、妖異無比的血色光芒!每一隻眼睛都仿佛活了過來,血光流轉,死死盯住了王翦和他手中嗡鳴震顫不止的古劍!
與此同時,王翦手中那柄“斷水”古劍,劍身猛地一顫!那道細長的裂痕,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撕扯,瞬間擴大、蔓延!蛛網般的黑色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暗沉的劍身!劍鍔處,一股冰冷到極致、帶著無儘怨毒與毀滅氣息的洪流,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順著劍柄,狂暴地衝入王翦的手臂,瞬間席卷全身!
“噗——!”
王翦如遭遠古巨錘轟擊,雄壯的身軀劇烈一晃,一口滾燙的鮮血毫無征兆地噴濺而出,如同血雨,儘數灑在冰冷的石台和那妖光四射的青銅方罍之上!鮮血落在罍身,瞬間被那些貪婪的暗紅瞳孔吸收,血光更盛!妖異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石室,映照著王翦瞬間蒼白的臉!而王翦手中的“斷水”古劍,發出一聲不堪重負、飽含無儘怨怒的悲鳴,在刺眼的血光映照下,轟然碎裂!無數暗沉的碎片,如同黑色的冰雹,帶著刺骨的寒意,叮叮當當地散落一地!
【四:巫罍低語】
石室內異常安靜,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淌。原本應該是堅硬無比的地麵,此刻卻鋪滿了碎裂的劍片,這些劍片猶如被打碎的星辰一般,散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失去了它們原本的光彩,顯得幽暗無光。
然而,在這片死寂之中,有一個物體卻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個青銅方罍。它靜靜地立在石室的一角,仿佛是這個空間裡唯一的生命體。方罍的表麵雕刻著精美的圖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對血紅色的瞳孔。
這對血瞳在黑暗中幽幽地亮著,散發出一種詭異的光芒。它們似乎有著自己的意識,正貪婪地吮吸著空氣中彌漫的、屬於大秦戰神王翦的精血氣息。每一次吮吸,都會發出極其微弱、如同蟲豸啃噬骨髓般的“嘶嘶”聲,這聲音在寂靜的石室內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王翦單膝跪地,左手死死撐住石台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手背上青筋虯結如怒龍。右臂兀自殘留著那毀滅性冰冷洪流衝刷後的麻木與刺痛,仿佛整條手臂的經絡血脈都被凍結、撕裂。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兀自微微顫抖的手掌,掌心殘留的冰冷觸感深入骨髓。又抬頭,望向石台上那吸吮了將星之血、血光妖異的青銅巫罍。裂劍之痛,遠不及心頭翻湧的驚濤駭浪——這楚國巫器,竟能引動他氣血逆行,毀他半生佩劍!它到底是誰埋下的棋子?深藏於阿房禁地,是始皇帝陛下授意?還是…有更深的黑手,早已將觸角伸入這帝國的心臟?
“大…大將軍!”項拓掙紮著爬起,嘴角溢血,聲音嘶啞,眼中充滿驚懼與擔憂,“您…”他想上前攙扶,卻被王翦抬手製止。
王翦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巫罍上。吸收了鮮血後,那些血瞳的光芒似乎更加靈動,甚至…帶上了某種嘲弄般的情緒。巫罍腹部的裂痕紋路,在血光映照下,與他碎裂的劍鍔痕跡依舊嚴絲合縫,仿佛一道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連接著兩個時空的詭秘。他猛地想起祁連山雪崩之下,那輛刻有蚩尤圖騰的青銅戰車中發現的玄鐵匣——《黃帝陰符經》!黃與蚩,死敵的遺物,竟都指向他王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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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巫罍頂端的怪鳥口中,一絲極其淡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色霧氣嫋嫋升起,在冰冷的空氣中扭曲、盤旋,竟隱約凝聚成一張模糊而威嚴的麵孔輪廓!那麵孔雙目緊閉,眉宇間卻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下巴線條剛硬如斧鑿,雖模糊不清,卻讓王翦和項拓瞬間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嬴政!
這幻象一閃而逝,霧氣瞬間消散。但王翦的心臟,卻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這巫罍與陛下有關?還是…這巫罍的力量,在窺探、甚至模擬著陛下的威儀?!
“項拓。”王翦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末將在!”項拓強壓心頭震駭。
“今日之事,所見所聞,若有半字泄露,”王翦緩緩站直身體,抹去嘴角血跡,目光如萬載寒冰掃過項拓和三名銳士,“誅三族。”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砸在四人心頭。
“喏!”四人凜然,單膝跪地,額頭滲出冷汗。
王翦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詭異的巫罍,血光依舊,冰冷的怨毒與誘惑交織的氣息彌漫。那個被獻來的、手持銅鏡的匈奴公主薩仁其其格…她的銅鏡能引動秘壁,她的出現引出了這深藏的巫器,她的鏡子與這巫罍,是否同出一源?在這盤指向阿房宮深處、指向他王翦,甚至…可能指向龍椅之上那位至高存在的詭譎棋局中,這枚來自草原的“月光”棋子,究竟扮演著何等致命而隱秘的角色?她是引信?是鑰匙?還是…另一柄藏在暗處的匕首?祁連山的雪崩陰符,阿房宮的劍毀巫罍,匈奴的獻金獻女…一條無形的、纏繞著上古秘辛與帝國權柄的致命絲線,似乎正悄然勒緊。
石壁外,鹹陽的雪夜依舊深沉。承天壁的暗門無聲合攏,仿佛從未開啟。唯有那麵鑲嵌狼首的銅鏡,靜靜躺在匈奴公主薩仁其其格的妝奩深處,在無人注視的黑暗裡,鏡麵偶爾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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