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走到祭台前,目光落在那麵旗幟上。他伸手掀開菱紋錦,錦緞下麵竟藏著一塊青銅牌,上麵用楚篆刻著一行字:“隕鐵鑄兵,以複楚仇”。
“果然是項氏的人。”王翦握緊了拳頭,斷水劍在鞘中發出輕微的鳴響,“項燕死後,他的殘餘部眾逃到了匈奴,勾結冒頓單於,想用隕鐵鑄造兵器,伺機複仇。”
李信咬牙切齒:“這些楚蠻子,竟勾結外敵害我大秦!將軍,我們現在就追,定能追上運礦石的匈奴輜重隊!”
“追不上了。”王翦搖了搖頭,目光望向祁連山的方向,“匈奴人燒山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輜重隊怕是已經進入漠北了。”他頓了頓,又道,“而且,他們留下的不止是礦石。”
說著,他指向祭台下方的地麵。那裡的灰燼被踩得很實,隱約能看出車輪的痕跡,而且痕跡的寬度遠超匈奴普通的輜重車——顯然,他們運走的不僅是礦石,還有更龐大的東西。
“是煉鐵爐。”隨軍工匠突然開口,“他們把小型煉鐵爐拆了運走了,這些車輪痕跡就是拆下來的爐體留下的。”
王翦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回那塊刻有“項”字的礦石上。他突然意識到,匈奴人提煉隕鐵隻是第一步,項氏殘餘勢力的真正目的,恐怕是要在漠北建立一座大型煉鐵工坊,用隕鐵合金鑄造兵器,再聯合匈奴騎兵南下——那時候,大秦的河西防線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李信,帶五十人清理礦洞廢墟,把所有礦石都運回去,尤其是刻有紋路的這塊。”王翦沉聲下令,“其餘人隨我搜山,務必找到項氏與匈奴勾結的更多證據。”
銳士們立刻行動起來。李信帶著人用撬棍撬開坍塌的岩石,礦洞裡的熱氣撲麵而來,夾雜著刺鼻的硫磺味。工匠們小心翼翼地將礦石裝進麻袋,每一塊都用布仔細包裹,生怕損壞了上麵的紋路。
王翦則帶著其餘銳士往山深處搜去。焉支山的深處植被茂密,雖然山火沒有蔓延到這裡,但空氣中仍彌漫著煙火氣。他們沿著山道前行,不時能看到匈奴人遺留的篝火堆,還有散落的楚式陶器碎片——那些碎片上印著項氏的族徽,與礦石上的“項”字遙相呼應。
走到一處山泉邊時,王翦突然停住了腳步。山泉的水很清,能看到水底的鵝卵石,而在鵝卵石中間,竟躺著一把折斷的青銅劍——劍身上刻著“項”字,劍柄上還纏著楚式絲繩。
“是項氏的佩劍。”王翦彎腰撿起斷劍,劍刃已經生鏽,但仍能看出鋒利的弧度,“看來這裡有項氏的人停留過。”
他順著山泉往上遊走,走了約莫半裡地,突然聽到前方傳來輕微的響動。王翦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銳士們迅速散開,舉起弩箭對準了前方的灌木叢。
灌木叢裡的響動越來越大,緊接著,一個穿著匈奴皮袍的人影鑽了出來——那是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臉上沾著泥土,手裡抱著一個布包,看到秦軍時嚇得臉色慘白,轉身就要跑。
“抓住他!”王翦低喝一聲。
兩名銳士立刻衝了上去,沒費多大勁就將少年按在了地上。少年拚命掙紮,嘴裡用楚語大喊:“放開我!我是項氏後人,你們殺了我,我叔父不會放過你們的!”
“項氏後人?”王翦緩步走過去,目光落在他懷裡的布包上,“你懷裡是什麼?”
少年緊緊抱著布包,梗著脖子道:“是我叔父給冒頓單於的信!你們彆想搶!”
李信一把奪過布包,打開一看,裡麵果然是一封用楚篆寫的信,還有一張羊皮地圖。他將信遞給王翦,隻見信上寫著:“隕鐵已煉,工坊初成,待秋高馬肥,與單於共擊河西——項伯手書”。
“項伯?”王翦瞳孔微縮,“項燕的弟弟?”
少年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他:“正是我叔父!你們大秦殺了我父兄,此仇不共戴天!等我叔父帶著匈奴鐵騎南下,定要踏平鹹陽!”
王翦沒有理會他的叫囂,目光落在那張羊皮地圖上。地圖上用墨線標注著漠北的地形,其中一個位置畫著煉鐵爐的符號,旁邊還用匈奴文寫著“狼居胥工坊”——顯然,這就是項氏與匈奴合建的煉鐵工坊所在地。
更讓他心驚的是,地圖上還標注著一條秘密通道,從狼居胥山直通楚地的會稽郡——項氏殘餘勢力不僅勾結匈奴,還在暗中聯絡楚地的舊部。
“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王翦下令道,“任何人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他是重要的人證。”
銳士們押著少年離開後,李信湊過來,臉色凝重:“將軍,項氏勾結匈奴,還在漠北建了煉鐵工坊,這可如何是好?”
王翦將信和地圖收好,目光望向漠北的方向,斷水劍在鞘中發出陣陣鳴響:“秋高馬肥之前,我們必須毀掉那個工坊。”他頓了頓,舉起那塊刻有“項”字的礦石,“而且,這隕鐵礦石的紋路,恐怕不隻是個標記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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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鐵脈牽楚】
夕陽西下時,山火終於漸漸熄滅,隻留下一片焦黑的廢墟和彌漫在空中的煙火氣。銳士們將清理出的礦石裝了整整十輛馬車,每一塊礦石都用布仔細包裹著,尤其是那塊刻有“項”字的礦石,被單獨放在一輛馬車上,由兩名親兵專門看守。
王翦站在山坳裡,望著被燒成赤黑色的焉支山,眉頭始終緊鎖。他手裡拿著那塊從少年身上搜出的青銅斷劍,劍身上的“項”字在夕陽下泛著暗紅色的光,與礦石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將軍,所有礦石都已裝車,那名楚地少年也已押上囚車。”李信走過來稟報,“我們什麼時候返程?”
“再等等。”王翦搖了搖頭,目光掃過礦洞的廢墟,“我總覺得,匈奴人燒山還有彆的目的。”
話音剛落,一名親兵突然指著天空喊道:“將軍!你看那是什麼?”
王翦抬頭望去,隻見夕陽的餘暉中,一群大雁正從焉支山上空飛過,雁陣的形狀竟與火海中的狼圖騰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為首的那隻大雁嘴裡,似乎叼著什麼東西。
“是羊皮!”李信眼睛一亮,“那大雁叼著一塊羊皮!”
王翦立刻取下腰間的弩箭,拉滿弓弦,瞄準了那隻大雁。弩箭“咻”地一聲射出去,正中大雁的翅膀。大雁慘叫一聲,從空中墜落,嘴裡的羊皮也隨之飄落。
一名親兵立刻策馬奔過去,撿起羊皮跑了回來。那是一塊用楚式鞣製工藝處理過的羊皮,上麵用匈奴文和楚篆兩種文字寫著一段話,還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
“將軍,上麵寫的什麼?”李信急切地問道。
王翦接過羊皮,仔細辨認著上麵的文字。匈奴文部分寫著“隕鐵已運抵狼居胥,項氏工匠已到位,待月圓之夜開爐鑄兵”;楚篆部分則寫著“會稽舊部已集結,待兵器鑄成,南北夾擊大秦”。
而羊皮上的圖案,竟是一個由隕鐵礦石組成的“項”字,字的下方畫著一條河流——王翦認得,那是楚地的淮河。
“他們要南北夾擊。”王翦的聲音冰冷,“項伯在漠北鑄兵,會稽的舊部在南方集結,等隕鐵兵器鑄成,匈奴騎兵從北南下,楚軍從南北上,夾擊我大秦的河西和淮南防線。”
李信臉色煞白:“這可如何是好?河西防線隻有三萬守軍,要是匈奴騎兵帶著隕鐵兵器來攻,我們根本擋不住!淮南那邊,李信將軍剛打了敗仗,兵力也不足……”
“慌什麼。”王翦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羊皮上的圖案上,“他們算漏了一點——隕鐵雖然堅硬,但熔點極高,匈奴的草木火根本無法完全熔化,鑄出的兵器雖然鋒利,卻極易折斷。”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他們的工坊在狼居胥山,那裡距離河西有千裡之遙,等他們鑄好兵器,至少要等到秋天。我們還有時間。”
說著,他將羊皮遞給李信:“立刻派人把這封信和地圖送往鹹陽,稟報陛下。另外,傳令河西守軍,加強邊境巡邏,尤其是祁連山方向的隘口,絕不能讓匈奴的探子再進入焉支山。”
“是!”李信立刻領命而去。
王翦又走到那塊刻有“項”字的礦石前,伸手撫摸著上麵的紋路。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落在礦石上,紋路的凹陷處竟泛起淡淡的銀光——那是隕鐵的光澤,順著紋路流淌,竟像是一條銀色的蛇,纏繞著“項”字。
“項氏……”王翦低聲呢喃,腦海裡閃過項燕自刎前的場景,那頭顱落地時,似乎也刻著這樣一個“項”字,“你們以為勾結匈奴就能複仇?太天真了。”
他轉身翻身上馬,玄色披風在夕陽下展開,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傳令下去,返程!”
兩百名銳士立刻翻身上馬,十輛裝滿礦石的馬車緊隨其後,在焦黑的戈壁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車轍。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落在那塊刻有“項”字的礦石上,仿佛將一個古老的仇恨,也一同拉向了遙遠的鹹陽。
馬車行駛間,那塊礦石突然從布包裡滑落,滾落在戈壁灘上。一名親兵連忙跳下馬去撿,卻發現礦石在落地的瞬間,表麵的紋路被風沙一吹,竟顯現出更多的筆畫——那不僅僅是一個“項”字,後麵似乎還跟著一個“羽”字,隻是尚未刻完。
“將軍!這礦石上還有字!”親兵舉著礦石大喊。
王翦勒住韁繩,回頭望去。夕陽的光正好照在礦石上,“項羽”二字的輪廓愈發清晰,仿佛預示著一個即將攪動天下的名字,正從隕鐵與烈火中,緩緩誕生。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斷水劍在鞘中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似在回應著這跨越時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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