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岸將聲呐儀從海中緩緩拉起,屏幕上的紅點仍在閃爍。信號源就在下方一百二十七米處,沉船的輪廓已清晰可見。他沒有說話,轉身朝碼頭走去。洪叔緊隨其後,手裡提著氧氣瓶和繩索。
“這天氣不太對勁。”洪叔抬頭望了望天空,“雲壓得低,風向也不穩。”
“不能再等了。”陳岸一邊搬動裝備,一邊說道,“船底有東西,今天必須打撈上來。”
船隊是臨時拚湊的,三艘小漁船並排連在一起。周大海原本要來,被陳岸攔了下來。現在情況太危險,不能讓更多人涉險。他隻帶了兩名經驗豐富的老漁民,加上洪叔,一共六人。
下水前,他仔細檢查了一遍係統提供的深海服。這是幾天前在極寒海域簽到獲得的,據說能承受深海高壓。他從未試過,但此刻隻能選擇相信。
剛入海水,耳膜便傳來一陣嗡鳴。他握緊手電筒,順著引導繩緩緩下潛。越往下,光線越暗,四周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在頭盔內回響。下到約九十米時,沉船的影子逐漸浮現——甲板鏽跡斑斑,半邊船體陷在泥沙之中。
他推開斷裂的護欄,小心地遊進主艙。用激光切割器切斷鎖扣,一串氣泡隨之升騰。艙門開啟的瞬間,一股黑霧湧出,很快被水流衝散。他繼續前行,腳下踩在腐朽的木板上,發出“哢”的一聲輕響。
艙壁上刻著字。他湊近細看,是幾個小篆:“澳門商號·嘉慶三年”。
他記下位置,繼續深入。頭頂橫梁忽然晃動,他伸手撐住,順手使用維修術擰緊鬆動的螺絲。這項技能來自簽到獎勵,原是早年修船時學的,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行至艙室中央,他在一堆碎裂的箱體中發現了一具屍骨。半截身軀埋於泥中,衣物早已腐爛殆儘。一旁的肋骨間卡著一個皮夾。他伸手取出,打開。
是一張工作證。
照片上的人正是他自己——穿著白襯衫,背景是公司三樓的走廊。他記得那天是周三,剛交完報表,被人叫去拍照辦新工牌。
可名字卻不是他。
上麵寫著:陳天豪。
編號:cht07。
他怔了一下,默默將證件放入防水袋。四周寂靜無聲,唯有水流輕輕拂過。他凝視屍骨數秒,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兩步,頭頂又傳來異響。
他抬頭一看,一塊鋼板正在鬆動。還未反應過來,一串銅鑰匙從上方墜落——是洪叔的那把。
他伸手接住,抬頭望去。洪叔正趴在艙口,雙手緊抓繩索。
“我下來幫你!”洪叔比了個手勢。
陳岸擺手示意他彆動。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鑰匙,發現剛才刮到了牆邊的鉚釘。他折返回去,再次觸碰那個位置。
哢的一聲。
地板震動,一塊木板下沉,露出一個暗格。
裡麵放著一疊紙。
他取出紙張,用手電照亮。是彙款單。從三個月前開始,每筆金額都不小,收款人寫的是“陳岸”,開戶行是本地信用社。附言欄寫著:“澳門商號·季度結算”。
他一張張翻看。紙張粗糙,邊緣沾著鹽粒。他用手指蘸了點口水擦拭——紋路與工作證完全一致。
是同一批印刷品。
他將所有物品收進袋子,打出手勢,示意上方拉他上去。
出水時風勢更猛,船隻劇烈搖晃,幾個人合力將他拽上甲板。洪叔接過袋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找到什麼了?”
“證據。”陳岸喘著氣,“能讓我們活下去的證據。”
話音未落,無線電突然響起。
“岸哥!岸哥!”是村裡孩子的聲音,“陳天豪的遊艇炸了!就在錨地!火勢很大!”
眾人頓時愣住。
陳岸一把抓過對講機:“什麼時候的事?”
“十分鐘前!沒人靠近,突然就爆了!現在還在燒!”
他衝到船頭,望向遠處。火光映紅烏雲,濃煙滾滾升騰。風吹來灰燼,落在甲板上。
然後他看見了。
火光中,刹那間,火花勾勒出一個圖案。
四角翹起,中間一個“澳”字。
是煙花。
澳門商號的標誌。
他靜靜站著,手中的袋子一角已被海水浸濕,但他始終沒有鬆手。
洪叔走近:“這船……怎麼會在海底?”
“不是沉的。”陳岸低聲說,“是藏的。”
“誰藏的?”
“三十年前,就在等我們來撈。”
洪叔不再多問。他知道有些事,不該開口。
船靠岸時,雨已落下。村民圍在碼頭議論紛紛,有人說爆炸是雷擊所致,有人說是遊艇漏油。陳岸沒作解釋,徑直朝觀測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