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村裡就亂了。
陳岸趕到診所時,門口已經圍滿了人。趙有德站在台階上,手裡舉著一瓶藥,大聲喊道:“就是他!昨天偷偷換了藥,我閨女現在昏迷不醒,全是因為這瓶藥!”
有人看見陳岸來了,立刻指著喊:“來了來了!”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陳岸沒有停下腳步,也沒做任何解釋,徑直走到中間。他從包裡取出聲呐儀,接上擴音喇叭,按下播放鍵。
錄音響起。
“……把她的藥換成緩釋劑型,讓她依賴更久。”是馬明遠的聲音,“不能斷藥,也不能讓她好得太快。”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趙有德臉上的神情變了。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瓶,又抬頭看向陳岸。
“你手裡那瓶,”陳岸開口,“是我放在她床頭的急救藥。標簽寫了,用法也標了。她沒吃,不是我不給,是你們不讓她碰。”
沒人說話。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村醫走出來,低聲說:“秀蘭的肝早就有問題……三年前就報過縣裡,可一直沒批,沒人管。”
趙有德猛地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我們不敢亂治。”醫生往後退了一步,“上麵說用藥要統一安排,我們隻能照做。”
趙有德站在原地,手開始發抖。他突然朝陳岸衝過去,腳步沉重,像是要動手。可到了跟前,他又停住了,身子晃了晃。
他從懷裡掏出一本紅色存折,塞進陳小滿手裡。
“救她。”他說,聲音沙啞,“低保金……都在這兒了。求你……隻要她能活……”
陳小滿嚇了一跳,手一鬆,存折掉在地上,沾了泥。
陳岸彎腰撿起來,沒有打開,也沒有歸還。他握著存折,看著趙有德。
“你知道她為什麼每年春天都咳血嗎?”陳岸問,“你查過她的血嗎?”
趙有德站著不動。
“海鮮集團給她的藥,吃了整整三年。那不是治病,是在傷她。他們要她病著,離不開那個藥。你幫他們管村子,他們幫你‘照顧’女兒——這筆賬,你算過沒有?”
周圍的人開始低聲議論。
“所以秀蘭一直不好,是因為藥有問題?”
“那咱們村其他人呢?有沒有也吃這種藥的?”
“我三嬸去年開始吃他們發的營養片,說是扶貧項目……”
趙有德慢慢蹲了下來,抱住頭。肩膀微微顫抖,卻沒哭出聲。
陳岸不再多言。他知道有些事,得由他自己想明白。
他轉身望向診所的窗戶。趙秀蘭躺在裡麵,臉色發青,呼吸微弱。床邊立著輸液架,藥水一滴滴落下。那瓶藥的包裝,和昨天不一樣。
他正要開口,腰間的聲呐儀突然震動。
他戴上耳機。
斷斷續續的信號傳來。
聽了兩秒,他的臉色變了。
是摩爾斯電碼。
內容是:“沉船寶藏足夠買二十條命。”
他摘下耳機,看向趙有德。
趙有德也在看他,眼神空洞。
兩人誰都沒說話。
但他們都知道了。
有人知道這裡的事了。
也在提醒趙有德——你還有一條路。
隻要你閉嘴。
陳岸把存折放進兜裡,既沒說收下,也沒說退還。
他走進診所,來到趙秀蘭床前,拔掉了輸液管。
護士衝上來攔:“你乾什麼!”
“換藥。”他說,“她現在的藥有毒,不能再打。”
“可這是集團統一分配的!出了事誰負責?”
“我負責。”陳岸從包裡拿出另一瓶藥,“用這個。”
護士不認識這藥,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