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時，風已經很大了。
陳岸跳下船，雨點打在臉上有些生疼。他抱著聲呐儀的防水箱，快步朝船塢走去。剛轉過碼頭拐角，就看見周大海站在屋簷下，一隻眼睛盯著海麵，渾身濕透。
“你來了。”陳岸把箱子遞過去。
周大海沒接，從懷裡取出另一個儀器箱，上麵貼著海鮮集團的標簽。“他們送來的‘備用機’，說是台風前統一檢修發的。我覺得不對勁，直接給你帶來了。”
陳岸接過箱子，手指輕輕撫過接縫——太乾淨了，像是全新的。
他撬開後蓋，內部電路板整齊規整，焊點泛著亮光。但在電源模塊旁，多出一塊金屬片，連著一圈細線。
是炸彈。
他沒說話，合上箱子，拎進船塢最裡側的隔間。這裡斷電已久，門一關，外麵的風雨聲頓時小了許多。他坐在地上，脫下外套墊著，開始動手。
周大海守在門口，抽煙，沉默不語。
陳岸閉眼，再睜開時，眼前已不同。黑暗不再濃重，木頭、工具架、牆角的鏽跡，全都泛著淡淡的灰光。這是係統前天簽到獲得的“夜間視力”，本以為無用，此刻卻救了命。
他用鑷子夾住那根導線，緩緩剝開外皮。線路連接著計時芯片，電量還剩四小時。觸發方式是通電——隻要開機就會引爆。
他冷笑一聲，從自己的聲呐儀中拆下主控芯片，裝進備用機的空槽；再將定位器焊入通信模塊的音頻接口，用錫箔掩蓋痕跡；最後故意接錯一根電源線，留下短路點。
做完這些，他按下開機鍵。
“啪”的一聲，火花迸濺，焦味瞬間彌漫。他立刻斷電，拍了幾下外殼，大聲道：“壞了。”
周大海回頭看他。
“修不好，炸過一次，核心燒了。”陳岸把機器遞過去，“你拿回去，當眾摔一下，讓他們以為徹底報廢。”
周大海接過，點頭，轉身離去。
陳岸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才打開自己的聲呐儀。屏幕亮起，信號源的紅點仍在移動。剛才那一炸，定位器已然啟動，正在回傳數據。救援船已改變航向，向北偏轉十五度，目標不明。
他看了眼手表，距離台風眼登陸還有五小時。
剛收好設備，對講機突然響起。傳來陳小滿的聲音：“哥！趙秀蘭跑了！護士發現床空了，窗戶開著，外麵全是雨！”
陳岸抓起雨衣就往外衝。
小艇發動時，雨水如簾般傾瀉而下，砸在臉上生疼。他沿著海岸線緩慢前行，雙眼緊盯岸邊每一個角落——塌屋、舊網堆、破漁船，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不放過。
風太大，雷達幾乎失效。他隻能依靠夜視功能，一點一點搜尋。
半個多小時後，在一處被海水泡塌的看海棚屋裡，他發現了人影。
趙秀蘭蜷縮在角落，渾身濕透，臉貼著膝蓋，肩膀不停顫抖。聽到腳步聲也沒抬頭，隻是更緊地抱住懷裡的東西。
陳岸蹲下，伸手探她額頭。滾燙得嚇人。
“彆碰我！”她猛地喊出聲，往後躲閃，手護住胸口。
他沒有強求，等了幾秒，輕聲道：“想活，就跟我走。這屋子撐不了多久，浪馬上要灌進來。”
她不動。
“你爸已經知道藥的事了。你還吃那個藥，隻會越來越糟。”
趙秀蘭終於抬頭，眼神渾濁，嘴唇發紫。“你們……都一樣……想讓我死……”
“我不需要你死。”陳岸站起身，“但我也不救不想活的人。”
他轉身欲走。
剛邁出一步，她啞著嗓子叫住他：“等等……照片……不能丟……”
他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