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紋還在發燙。
陳岸蹲在礁石邊,將手伸進海水裡。熱流從指尖蔓延而上,仿佛有人在輕輕拉他。他沒有動,閉上眼睛,隻聽見水聲一下一下地拍打,像鼓點般沉穩。
遠處遊來三頭虎鯨,背鰭劃開海麵,筆直朝他遊來。它們沒有發出聲音,但陳岸知道,它們是來引路的。
他站起身,踢掉鞋子,縱身躍入海中。
海水刺骨,但他沒有退縮。他緊隨虎鯨向深處潛去。越往下,光線越暗,唯有海底溝壑中閃爍著一點幽藍的光,忽明忽暗,與他的心跳同頻。
突然,周大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彆靠近!那東西會吃人!”
陳岸沒有回應。他知道這是周大海借由虎鯨傳來的警告。他抬起手,比了個手勢示意明白,隨後繼續下潛。
溝壑愈發深邃,兩側岩壁坑窪不平,像是被巨獸啃噬過一般。中央躺著一個龐然大物,通體由骨骼拚接而成,蜿蜒如龍,早已死去多時。上麵覆蓋著發光的苔蘚和珊瑚,幾隻透明水母在其周圍緩緩遊動。
這就是鯨骨飛船。
它靜止不動,也無聲無息。但當陳岸靠近時,一道微弱的藍光自骨縫間溢出,輕輕拂過他的臉頰。
就在此時,係統提示響起:“今日簽到成功,獲得‘星際聲波共振’。”
陳岸並不意外。他知道這個技能遲早會出現。他伸手按在飛船頂部的一根骨脊上,剛一接觸,整條手臂便傳來一陣震顫。
他開始調節頻率。
不是靠言語,也不是借助設備,而是憑借體內流淌的熱流。他集中精神,緩慢尋找正確的共振頻道。
起初毫無反應。
他咬牙堅持,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鹽粒隨即被海水衝走。忽然,骨船輕輕一震,發出一聲低鳴,如同風穿過山洞的回響。
緊接著,飛船中央裂開一道縫隙,一塊晶石緩緩升起。晶石旋轉半圈,投射出一片立體光幕——那是銀河的星圖,繁星密布,浩瀚無垠。
其中十二顆星亮了起來。
每一顆星的位置都帶有雙月圖騰的紋路。
陳岸凝視三秒,立刻認出其中一個位於他們村後山古廟之下,另一個深藏於太平洋海溝,第三個則在非洲沙漠腹地——這些地方,正是他曾簽到時感知到能量波動之處。
他明白了。
這些地方並非遺跡,而是鑰匙。
他正欲伸手觸碰光幕,海麵驟然炸響。
抬頭望去,一艘白色科考船疾馳而來,速度遠超普通科研船隻應有的水平。船首裝有炮台,紅光鎖定海底,精準對準鯨骨飛船。
陳岸心頭一緊。
他認得這艘船。上周新聞曾報道,國際海洋署將其租給了陳天豪,名義上是進行生態調查。如今看來,根本不是為了研究。
炮口開始充能,泛起刺眼白光。
他來不及多想,張嘴發出一段高頻聲波。這不是人類能夠聽見的聲音,而是他從簽到係統中學到的“深海生物語言”。
三秒後,海底泥沙翻湧。
一頭巨大的章魚破土而出,八條腕足牢牢纏住科考船底部。吸盤緊扣鋼板,猛然發力,船身瞬間傾斜,炮口偏移方向。
激光射出,擊中海麵,激起百米高的水柱,頃刻汽化成霧。
船上驚叫聲四起,艙門打開,幾名身穿防護服的人倉皇逃出。最前方的男人西裝皺亂,領帶歪斜,手中還攥著一支金筆。
是陳天豪。
他站在甲板邊緣,指著陳岸怒吼:“你懂什麼!這東西不能醒!它一醒,地球就完了!”
陳岸沒有理會。
他轉回頭,手掌仍貼在骨船上。晶石的光芒未滅,銀河圖依舊懸浮空中。他嘗試以意念發問:你能聽懂我嗎?
飛船沒有回答。
但它微微震動了一下,極輕,卻分明像是點頭。
陳岸鬆了口氣。
他正準備再次溝通,海底忽然傳來一聲低鳴。
不是他發出的,也不是虎鯨的叫聲。
是鯨骨飛船自己發出的聲音。
那聲音像幼鯨啼鳴,又似哭泣。一響起,周圍的魚群頓時停滯,連章魚也僵了一瞬。
陳岸將手貼得更緊。
他感覺到骨船內部有東西在流動,並非機械運轉,而是某種生命體征。它順著骨縫遊走,像血液,又像記憶的碎片。
他閉上雙眼,循著那聲音深入。
眼前浮現畫麵:星空之下,一群鯨魚躍出海麵,飛向宇宙。它們的身體在空中分解,骨架自動重組,拚成一艘艘飛船。最後一隻老鯨遊至最前,毅然撞向一顆隕石,身軀炸裂成光。
畫麵戛然而止。
他睜開眼,臉上濕漉漉的。不是海水,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