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陳岸把懷表放進衣服口袋。這東西現在不燙了,也不裂了,看起來就像一塊普通的老表。但他知道它不一樣。裡麵裝的不隻是時間,還有那些藏了很久的秘密。
他走出屋子,陳小滿已經在門口等他。她沒說話,隻是抓緊了手裡的錄音筆。兩人看了一眼對方,轉身往村外走。
新聞發布會是在縣城文化館開的。來的人很多,記者坐了兩排,前麵擺著攝像機,閃光燈一閃一閃。洪叔坐在角落,腰上掛著銅鑰匙,手指輕輕敲著腿。周大海蹲在後排,一隻眼睛掃來掃去,嘴裡嘀咕著聽不清的話。
陳岸走上台,站好。桌上有個話筒,他沒碰。胸前那枚徽章開始發光,光不太亮,但所有人都看見了。它浮在衣服外麵,半透明,花紋一圈圈散開,像水波。
下麵有人小聲說話。
“這是什麼?貼紙嗎?”
“不像啊,是投影?”
一個戴眼鏡的記者站起來問:“陳先生,你說你有證據,可我們今天是來聽標準的。你一個漁民,憑什麼定生態標準?”
這話一出,周圍都安靜了。
陳岸沒馬上回答。他閉眼三秒,再睜開時,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斷了一截的虎鯨哨。他沒吹,隻是含在嘴裡,用氣息發出一段聲音。
聲音很低。
一開始沒人覺得特彆。接著,天花板震動起來——不是響聲,是一種從身體裡傳來的震動。像是從很深的海裡傳來的聲音,一層層壓過來。
所有人抬頭看。
大屏幕突然亮了。
畫麵是實時的:五條虎鯨圍著充電站的地基遊動,背鰭劃破水麵;三百多隻發光水母排成箭頭,指著一艘正在排汙的船;馬明遠的手下靠近檢測儀,被聲波震倒,摔進泥裡。
每張畫麵下麵都有時間和地點。
“這不是剪輯。”陳岸說,“是昨晚發生的事。你們看到的是係統記錄的真實數據。”
記者們開始拍照,筆在本子上飛快地寫。
又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站起來,手裡拿著文件夾:“視頻很震撼,但生態標準要靠模型。這些個例能代表全部嗎?有沒有數學依據?”
這個問題更難答。
陳岸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揮。屏幕變了。
三維圖出現,三條線交叉運行:資金、汙染、控製。每條線上都有點在跳,倒計時停在“103天”。
“這是他們計劃全麵接管沿海係統的啟動時間。”他說,“所有數據來自昨晚固定的情報係統,可以查,也可以追溯。”
那人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這時,側門開了。
陳小滿走進來。她換了乾淨衣服,藍布衫洗得發白,腳上還是那雙舊膠鞋。懷裡抱著算盤,木珠擦得很亮。
她走到台前,把算盤放在桌上。
劈啪三聲,珠子撥動。
全場安靜。
她抬起頭,聲音清楚:“我們漁村孩子不會建模,但我們會計賬。”
她開始念。
“第一筆:錢萬三冷庫三年排汙水,汙染海域二十七平方公裡,修複要八百六十七萬元。”
算盤一響。
“第二筆:馬明遠偽造報告十七次,導致二十艘漁船誤入高壓區,損失一百二十一萬元。”
又一響。
“第三筆:趙有德拿扶貧款買紫砂壺和酒,花了四萬八,這筆錢夠全村孩子讀完初中。”
最後一響。
她雙手按住算盤兩邊,一字一句地說:“按我們定的《生態賠償計算法》,隻要企業犯任意三項——”
她猛地合上蓋子。
“啪!”
一聲響。
“結果就是——零!”
沒人動。
幾秒後,洪叔站了起來。
他年紀大,動作慢,但這回站得很乾脆。銅鑰匙叮當響,他抬起手,用力鼓掌。
一下,兩下。
周大海在後排大喊:“老子早說了,跟陳岸走沒錯!”他也站起來,拍著手,獨眼瞪著全場,“你們還不信?看看剛才那些水母!那是大海自己報警!”
漁民代表們一個個起身。
掌聲從小到大,最後變成一片。
陳岸站在原地,沒動。徽章還在發光,穩穩的。腦子裡響起提示:
「生態影響力達標,認證體係可對外授權。」
他知道,這一刻不是他在被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