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這兩個字,從楚風的嘴裡吐出來,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的重量,狠狠砸在江舒悅的心上。
她的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汗水,從她的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滑落,冰冷刺骨。
她看著楚風,那個曾經對她百依百順,她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欣喜若狂的男人。
現在,他的臉上,隻剩下戲謔和冷漠。
他的眼睛,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裡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江舒悅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又乾又澀。
她不懷疑楚風話裡的真實性。
這個男人,說到做到。
他真的會毀了她的一切。
她的媽媽,她的弟弟,她的家……
“怎麼,很難選嗎?”
楚風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一邊是把你當成提款機和墊腳石的家人,一邊是能讓你過上人上人生活的我。”
“江舒悅,這道題,幼兒園小朋友都會做吧?”
他伸出手,用食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他的指尖冰涼,讓江舒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我隻是……”她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隻是想……跟我媽道個彆……”
“道彆?”
楚風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道什麼彆?生離還是死彆?”
“還是說,你準備進去告訴你媽,你要去東莞進廠打螺絲了,讓她老人家保重身體?”
他的話,字字誅心。
江舒悅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
她想反駁,想怒吼,想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可是在他冰冷的注視下,她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因為她知道,楚風說的,有一半是對的。
她確實抱著一絲幻想。
幻想著母親會回心轉意,幻想著一家人還能回到從前。
但楚風,親手撕碎了她這最後一點可笑的幻想。
“江舒悅,收起你那套廉價的眼淚。”
楚風鬆開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有些嫌惡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在我這裡,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你現在站在這裡,像個被拋棄的小狗一樣,你覺得很委屈,是嗎?”
他繞著她,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賞一件屬於自己的戰利品。
“你覺得我霸道,我無情,我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憑什麼?”
楚風停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憑什麼認為,你背叛我,算計我,把我當成傻子耍了之後,還能心安理得地跑回來找你的家人?”
“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一邊享受著我給你的榮華富貴,一邊又在心裡盤算著怎麼跟你家人裡應外合,再捅我一刀?”
“你這不叫天真,你這叫又當又立。”
“網絡上怎麼說來著?哦,對,茶藝大師。”
楚風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剜著她的心。
她無力地靠在牆上,身體順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落,最後跌坐在地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楚風說的沒錯,從她踏出家門,選擇跟他走的那一刻起,她就沒資格再回來了。
她就是一個叛徒。
一個為了榮華富貴,背叛了家人的叛徒。
可是……
她真的隻是為了榮華富貴嗎?
她看著楚風,淚眼模糊中,那個曾經滿眼是她的少年,和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身影漸漸重合。
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你看,你又哭了。”
楚風蹲下身,與她平視。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又帶著一絲嘲弄。
“江舒悅,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哭,全世界都該為你讓路?”
“以前,我吃你這一套。你一掉眼淚,我心都碎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你。”
“但是現在……”
他頓了頓,伸出手,用指腹粗暴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現在看到你的眼淚,隻覺得煩。”
“因為我知道,你這眼淚,不是為我流的,也不是為你自己流的。”
“你是在為你那可憐的,搖搖欲墜的,自以為是的親情而流。”
“你是在哭,為什麼我不能像個傻子一樣,讓你繼續兩頭吃,兩頭占好處。”
江舒悅。
他一字一頓地念著她的名字。
“你真的,很讓我失望。”
失望。
這兩個字,比任何惡毒的詛咒,都更讓江舒悅心碎。
她徹底放棄了抵抗,任由絕望將自己吞噬。
楚風看著她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心裡沒有半分憐憫。
有些人,不把她逼到絕境,她永遠不知道什麼叫疼。
他站起身,重新恢複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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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苦情戲演完了,現在該做選擇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耗在這裡。”
“現在,我再把選擇題給你說一遍,你聽清楚了。”
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第一,現在,立刻,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跟我走。回到你該待的地方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還是我的女人,你媽的醫藥費,你弟的開銷,我照付。前提是,他們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彆再作妖。不然的話……”
他拖長了聲音,眼神裡的威脅不言而喻。
“你這張漂亮的臉蛋,在我這裡,可不是萬能的通行證。”
江舒悅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她知道,楚風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警告她,也是在警告她的家人。
如果再有下次,他不會再有這麼好的耐心。
“第二……”
楚風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你現在就去敲門。進去跟你媽抱頭痛哭,告訴她,你這個孝順女兒,為了她,寧願放棄一切。”
“我保證,場麵一定會非常感人。說不定還能上個本地新聞,標題就叫《當代孝女為母棄富貴,人間自有真情在》。”
“但是,感人完了之後呢?”
楚風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你猜猜,不出十分鐘,醫院會不會打電話通知你,你媽的賬戶餘額不足,請立刻繳費,否則就停藥?”
“你再猜猜,你那個寶貝弟弟,會不會接到他老板的電話,讓他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還有你爸,他那個小破廠,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過去,消防,稅務,工商,馬上就上門服務,一條龍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哦,對了,還有你們現在住的那個房子。房東的電話我也有。讓他把你們一家人像垃圾一樣掃地出門,你說,難嗎?”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江舒悅的胸口。
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驚恐地看著楚風,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你……你不能這麼做……這是犯法的!”她用儘全身力氣,擠出這麼一句話。
“犯法?”
楚風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江舒悅,你是不是偶像劇看多了?你跟我談法律?”
“我告訴你,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規則,是用來打破的。”
“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在規則之內,走投無路,生不如死。”
“不信,你大可以試試。”
楚風收起笑容,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試試看,是你敲門的動作快,還是我打電話的速度快。”
他拿出手機,當著她的麵,找到了一個號碼。
屏幕上,“消防隊長老王”幾個字,刺得江舒悅眼睛生疼。
“你選。”
楚風把手機屏幕對著她,拇指懸停在撥號鍵上。
“我數三聲。”
“三。”
冰冷的數字,從他的嘴裡吐出。
江舒悅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看著那扇近在咫尺的門,門後,是她的母親。
她又看著楚風手裡的手機,手機裡,是她全家的命運。
一邊是親情。
一邊是地獄。
她該怎麼選?
“二。”
楚風的聲音,再次響起。
江舒悅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仿佛能看到,母親被趕出病房,弟弟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父親對著被查封的工廠嚎啕大哭。
而這一切,都隻是因為她的一念之差。
不!
不能這樣!
她不能害了他們!
“一。”
就在楚風即將按下撥號鍵的瞬間。
江舒悅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撲過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
她尖叫出聲,聲音淒厲而絕望。
“我選……我選第一個……”
“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
江舒悅的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地掐進了楚風的手臂。
但楚風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