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有很多個體的走商遊商到達這裡，隻是那些家夥很少願意停留跟他交易，再說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原本就沒個好產出，大多都是勉力生存而已，實在沒有多餘的東西再拿出去換。
正是這種情況下，獨臂村長便仗著自己的武力搶了幾回商人的東西，雖然沒有弄死人，但從那以後，即便遊商走商也很難再光顧這個地方，導致他們的生存也更加艱難起來。
看樣子，山下那群家夥並不在乎他們這裡產出，隻是單獨要接觸這裡的人而已，何況自己這邊就窮得剩個卵蛋，他們能圖個啥？
獨臂大漢決定冒險去看看，是夜，他叮囑了村寨裡不要輕舉妄動之後，就帶著兩個小娃子，向著山下那個簡陋的大營裡摸去。
獨臂大漢看著是個野蠻人狀態，實則對軍伍安寨之事似乎也十分熟悉，隻看這軍營安寨之法，；立即就有些擔憂，原本都要退卻之時，卻因一個小娃子不小心觸動了布置的警鈴而被巡衛發現。
麵對對方勁弩舉起的威脅，那大漢認慫了，他是有機會跑的，但是這兩個娃子絕然跑不過勁弩的射擊範圍。
獨臂大漢被帶到了莊嶠麵前，對方沒有束縛捆綁的舉動讓他有些驚異，因為他麵對的是一個麵容清秀，偏偏看著手無縛雞之力，卻又覺得貴氣無比的年輕人。
“來都來了偏偏又要逃跑，何必呢？既然拿了糧食鹽巴，說明你們是有需求的，為何不願下來跟我們交易各取所需？”
年輕人的舉止溫文爾雅，指著對麵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繼續道，“你這相貌看著與隆武人一般無二，難道也是逃民？忘記給你介紹一下，在下莊嶠，就是這些逃民組建構成的民衛軍轄下，正式所任的記事參軍。”
“民衛軍都有這般裝備配置麽？”那獨臂大漢果然是個懂軍伍的，明顯對莊嶠的話語十分懷疑。
“隆武其他地方的民衛軍當然不具備這般，可我們平州民衛軍卻是例外。”莊嶠頗為驕傲地回答，然後看著大漢身後兩個畏畏縮縮的小娃子，不僅啞然一笑，叫他們過來拿小幾上的糕點吃食，隻讓兩個小屁孩吃得眼冒金光。
獨臂大漢看著這一幕有些糾結，但他也能確定莊嶠並無惡意，“這位大人，不是我們不想交易，實在是黃水岩這地方貧瘠得沒有啥拿得出手的產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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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已經這般艱難了，為何又不搬走呢？”莊嶠也有些好奇了，“看你的認知見識，也不該是這地方的人啊？因何緣故流落此間，可否相告一二？”
“大人好眼力，在下確實不是這片土地的原生之人，某家原本也是潭州府軍麾下佰長傅儉。”獨臂大漢似乎有些糾結痛苦，可是看到兩個狼吞虎咽的小屁孩後，還是緩慢說出些過往之事，“裕皇四年，隆武西羌大戰並起，我部所屬潭州府安源軍與京城禁軍合編出擊，於三竿河石羊坡大戰月旬，原本戰事順利，大帥吳闌已然決定次日決戰之時，當晚卻突然被爆大帥遇刺，後營糧草被人點燃的噩耗，當全軍驚惶嘩然之時，被敵所趁大敗虧輸。”
“在下雖跟隨將主奮力殺敵，卻終究還是不敵無數敵酋，混戰中被人砍了條胳膊，最終跳入了三竿河裡逃命，好在被一個牧羊女所救，這才苟且偷生殘存至今。”
莊嶠聽完後，大體得知隆武朝裕皇四年那場大戰的戰敗原因了，可他也很好奇，“傅佰長既然已經活下來，為何寧願流落此間，也不願再回潭州呢？”
“先不說某家獨自偷生苟且，大人可知朝廷後來是如何對待潭州安源軍的麽？”傅儉說起這個話題，原本臉上那條猙獰的傷痕如同蜈蚣般抖動，“朝廷竟然宣告，安源軍是此次通敵戰敗的罪魁禍首，全體除名不說，府軍眷屬等一體充軍抵罪！天老爺，我們安源軍上下，連同將主一起戰死無數幾致全滅，如果通敵何至於此，哈哈，大人，你說我還能回得去麽？”
莊嶠聽完後被震驚得久久默然無語，朝廷如此這般對待有功之臣著實讓人齒冷啊！如今每況愈下，實在是天理循環命數使然。
半響後，莊嶠站起來躬身向傅儉莊重行禮，“傅佰長，莊嶠此般非是為朝廷鞠躬，而是我平州民衛軍素來敬重為國征戰捐軀之英雄豪傑，請受此禮。”
傅儉有些愕然，莊嶠如此行為，反而一時讓他不知所措，倒是兩個小屁孩吃了莊嶠的東西，立即機靈地靠了靠呆愣的獨臂大漢。
“大人有心了，多謝！”傅儉眼眶微紅單手執禮，口吻裡滿是悲涼之聲，“往昔已矣，傅某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活著，已然與牧羊女阿蘭誕下兩子，於此間了卻殘生足以。”
“傅兄，此間生存實在難了些，不知可有意回翠雲山？讓在下與你們安排一處清靜之地？”
莊嶠這話並非欺騙敷衍，實在是敬重這個漢子的所為；傅儉有些感動，想了一下卻仍舊搖頭，“多謝莊參軍好意，某家於隆武而言是已死之人，何況殘損之軀已無大用，也不想回歸故土徒增傷感悲憤之心。”
這家夥已經心死認命了！再說這種人一旦拿定主意就不好再行勸解。
莊嶠無奈道，“既然如此，那傅兄一會回去時，在下便安排一批糧食，生活所需之物一並帶上吧，也算莊嶠的小小心意。”
“這可如何使得？”傅儉真的有些感動，如果莊嶠是個虛偽無恥之徒，就不會做到此般地步了，“黃水岩除了滿山黑石頭，就隻剩小部分可以耕種之地，在下實在不知如何回報參軍好意？”
“這都是在下對傅兄之事的尊敬之情，並無他意。”莊嶠先前還不在意，不過他後麵這句滿山黑石頭的話讓人起了疑心，他隱隱覺得，傅儉說的該不會是煤礦啥的吧？
“隻是，傅兄方才所言滿山黑石是何意思？這裡還有煤礦嗎？可依莊嶠所見，此處基本都是黃土沙塗之地啊。”
“煤礦是啥？參軍卻不知，那黑石山雖不能耕種，但是那些個石頭卻很神奇，舊時可當柴火生火做飯之用，隻是味道難聞，一旦燃燒起來煙塵滾滾，會灼傷人眼睛，所以，非到雨季來臨時，村落裡的人寧願用柴火也不願用這石柴！”
石柴？！還真有煤礦啊！?聽完傅儉這一解釋，莊嶠立即就明白他口中的石柴是何物了。
翌日，傅儉帶著莊嶠蕭乾，來到了他口中的黑石山之地，站在山脊上由遠而近之眺望，隻見大小的幾十個山頭，有的黑色，有的黃黑相間，矗立在這片山嶺阻隔之下仿佛春日裡的竹筍。
即便在自己腳下，莊嶠撿了個碳石砸開，隻是輕輕一砸就碎裂開來，根據傅儉的描述就可以得知，這個煤炭多數應該是屬於有煙煤，難怪會煙塵滾滾的嗆人眼鼻讓人不喜。
不過有煙煤並非一無是處，這玩意的最大好處就在於，它的燃燒值高，且容易煉焦，非常適合用於冶鐵煉礦，現在鐵爐村那些鐵匠師傅使用的，大多還是價格高昂的原山青鋼木炭，價格貴不說，還要騾馬牛車運送，巨大的開銷實在讓莊嶠肉痛不已。
如果有了焦炭，這個時代的冶鐵工業恐怕會出現巨大的提升，所以啊，現在這個地方的未來價值，在莊嶠心中可比十萬畝良田的吸引更大。
這裡的碳層很淺，很多還是屬於那種露天就可以開挖的存在，簡直就是上天送給人類最好的禮物，可惜一直被藏在這群山環繞之間難以見人。
如果能從三竿河上開辟一條通往翠雲山，或者鬆江水道運輸的話，那莊嶠估計睡著了做夢都會笑醒。
這哪是啥滿山的無用黑石頭，這分明是一座座等待挖掘的金山啊！傅儉這家夥不知事，坐在金山上窮了這麼多年。
莊嶠是真的沒有想到過，他無心之下對傅儉付出的敬意，竟然會收到如此這般的巨大回報。
所以說好心有好報也不是隨便說說，隻看你是否真的源自本心而已。
“傅兄，你們村寨不搬走了也好，莊嶠發誓，從今以後保證讓你們村寨所有人衣食無憂。”莊嶠指著眼前如同春筍一般的山頭豪氣大發，“這裡，必將會成為這片荒蕪之地裡最璀璨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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