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蕭珩走到案前，提筆寫下手諭，“此事由先生全權負責，需要什麼，儘管調動。”
張震雙手接過手諭，神色肅穆：“臣必不辱命。”
“嶽錚。”
“末將在！”
“西疆前線，暫由你代理主將之職，高壘深溝，堅壁清野。若西疆來犯，隻可堅守，不可浪戰。待其銳氣儘失，內部生變，再圖反擊。”
“末將明白！”嶽錚抱拳，眼中充滿鬥誌。
殿門開合間，一縷夜風卷入，吹得燭火搖曳不定。蕭珩獨自站在殿中，望著西邊的方向，輕聲自語：
“知柔，再忍耐些時日。待這局棋下完，我必親迎你歸來。”
遠在南疆的慕知柔，此刻正站在窗前，忽然心有所感，抬頭望向北方。夜空中的星辰明明滅滅，如同她此刻的心事，閃爍不定。
就在蕭珩與張震定下離間之計的同時，南疆王庭，卻是一片詭異的平靜。
慕容承瑾跪坐在含章殿的偏殿內，麵前攤著一卷南疆地理誌，神情專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他穿著南疆貴族常見的窄袖錦袍，更顯清臒文弱，眉宇間總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鬱，左瞼之下的朱砂淚痣鮮紅欲滴，使得整個人看上去有種無法言喻的雌雄莫辨的俊美。
自從上次被慕容瑛當眾斥責後，他在王庭中的處境愈發艱難。往日裡巴結逢迎的官員，如今見了他都繞道走，仿佛他是什麼不祥之物。黑衣衛的監視，也從未放鬆。
但他心中，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和堅定。
他知道妹妹知柔已經行動了，那場震動大亓的叛國風波，他雖遠在南疆，亦有耳聞。他明白，這是知柔為了破局，為了接應他，所能走的最險的一步棋。
他心痛如絞，卻也更堅定了決心。
而慕容瑛對他，始終存有戒心。
這時，一名內侍低著頭，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為他更換香爐裡的香料。在彎腰的瞬間，一枚小小的、裹著蠟丸的紙團，從內侍袖中滑落，滾到了慕容承瑾的腳邊。
慕容承瑾麵色不變，待到內侍退出，他才若無其事地俯身，將紙團拾起，藏於袖中。
夜深人靜時，他捏碎蠟丸，展開紙條。上麵隻有寥寥數字，是妹妹知柔與他約定的密語：“兄安，待西風。”
慕容承瑾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待西風......”
他喃喃自語，走到窗邊，望向西北方向。月光灑在他清臒的臉上，映出一片沉靜如水。他知道，妹妹已經在行動，而他必須在這南疆王庭中，為她鋪好前路。
第二日清晨，慕容承瑾換上了一身象征南疆王室身份的墨綠色錦袍，主動求見慕容瑛。
南疆王慕容瑛正在禦花園中修剪一株罕見的墨色牡丹。他年約五旬，麵容威嚴，眉宇間帶著久居上位的銳利。見慕容承瑾前來，他手中的金剪未停，隻淡淡問道：“瑾兒今日怎的有空來見父王？”
慕容承瑾躬身行禮，姿態恭謹：“父王，兒臣昨夜翻閱古籍，得一製茶古方，特來獻與父王。”
“哦？”慕容瑛這才放下金剪，接過慕容承瑾呈上的茶方。上麵詳細記載了一種名為“九轉回春”的茶飲製法，用料講究，工序繁複。
“此茶據說有延年益壽之效。”慕容承瑾輕聲解釋，“隻是其中幾味藥材極為難得，需從大亓邊境的幾處特定山穀中采摘。”
慕容瑛的目光在茶方上停留片刻，忽然抬眼看向慕容承瑾：“你倒是用心。不過，如今大亓與我南疆勢同水火，這藥材......”
“父王明鑒。”慕容承瑾垂首道，“正因如此，兒臣才覺得此茶方來得正是時候。據兒臣所知，大亓太子蕭珩近日因妹妹逃一事，心神大亂，邊境守備已有鬆懈之象。若我們借此機會，派人潛入大亓邊境采集藥材，或許還能......”
他適時停住，留給慕容瑛思索的空間。
慕容瑛摩挲著茶方，眼中精光閃動。他自然明白慕容承瑾未儘之言——借著采藥之名，行探查軍情之實。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測試慕容承瑾忠心的絕佳機會。
“既如此，”慕容瑛緩緩道，“此事就交由你去辦。需要多少人手，儘管去調配。”
“兒臣遵命。”慕容承瑾躬身應下，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深意。
三日後，一隊由慕容承瑾親自挑選的南疆密探悄然出發，前往大亓邊境。而與此同時，另一條密信通過慕知柔建立的秘密渠道，傳到了蕭珩手中：
“南疆欲借采藥之名探查邊境，采藥隊三日後將抵達黑水河穀。兄。”
收到密信的蕭珩立刻明白了慕知柔的用意。他召來張震，將密信推至對方麵前：“先生以為如何？”
張震細細閱畢，眼中閃過讚許之色：“慕姑娘此計甚妙。如此一來，我們既能掌握南疆動向，又能借此加深西疆對南疆的猜疑。”
“哦？”蕭珩挑眉。
“殿下請想，”張震捋須笑道，“若西疆得知南疆派人潛入大亓邊境，會作何想？他們定會認為這是南疆背棄盟約、私下與大亓接觸的鐵證。而我們，正好可以借此上演一出好戲。”
蕭珩會意，當即下令：“傳令邊境守軍，對南疆采藥隊網開一麵，但要做出嚴防死守的假象。另外，讓嶽錚將軍率一隊精兵，在黑水河穀一帶‘偶遇’采藥隊，務必要讓西疆的探子看見。”
“殿下聖明。”張震躬身，“如此一來，西疆必會認定南疆與大亓有所勾結。”
一切正如他們所料。
當南疆采藥隊抵達黑水河穀時，果然“偶遇”了大亓巡邊的軍隊。雙方看似激烈交鋒，實則嶽錚早已收到指令，刻意放走了幾名采藥隊員。
而這一切，都被潛伏在暗處的西疆探子儘收眼底。
消息傳回西疆，顧晏勃然大怒。他當即召來心腹，將一紙密令拍在案上：“好個慕容瑛！明麵上與我結盟，暗地裡卻派人私通大亓！傳令下去，暫停對大亓用兵，全軍轉向南疆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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