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事，”慕容承瑾聲音壓得更低，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你讓我查金橘之事，有些眉目了。采買那批金橘的宮人，與膳房一個負責果品清洗的嬤嬤過往甚密。而那嬤嬤……年輕時曾在顧氏陪嫁來的一位廚娘手下做過事，那廚娘如今雖已出宮，但其家人，似乎與西疆有些不清不楚的貿易往來。”
顧氏……顧千瀾？慕知柔心頭一震。會是嫂嫂嗎？
不，直覺告訴她，顧千瀾或許心有芥蒂，但還不至於用這等陰毒手段害她性命，風險太大，也容易暴露。更可能是有人利用這層關係，將線索引向顧千瀾，既能達到下毒目的，又可離間他們姑嫂，甚至牽連兄長。
“此事不可聲張，尤其不能讓嫂嫂知曉。”慕知柔立刻道，“對方心思縝密，環環相扣，我們若貿然行動，反而可能打草驚蛇，甚至落入圈套。兄長，你繼續暗中調查，但務必小心，對方在王庭的根基，恐怕比我們想的更深。”
慕容承瑾點頭：“我明白。你自己千萬小心飲食。另外……”
他猶豫了一下，“父王昨日召見我，問起你‘研究’的進展，話裡話外，似乎對你能‘立下功勞’頗有期待。我擔心，若我們遲遲沒有‘成果’，他會失去耐心，或者……看出我們真正的目的。”
慕知柔苦笑。慕容瑛的“期待”，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
“我會想辦法，做出些‘看得見’的進展，至少……要讓他覺得我有用，值得繼續投資。”
比如，整理出一份“西疆常見毒物及南疆應對策略”的綱要？雖然對解蕭珩的毒無直接幫助，但或許能暫時應付過去。
兄妹二人又低聲交換了幾句，慕容承瑾便先行離去。慕知柔獨自留在書架間，卻再無心思翻閱。
她緩步走到窗前，推開一扇小窗，讓帶著草木清氣的微風吹入，稍稍驅散心中的煩悶與焦灼。
目光無意間掠過樓下庭院，卻見顧千瀾正帶著兩名侍女，從藏書閣前的回廊經過。顧千瀾今日穿著一身海棠紅的衣裙，襯得膚色白皙，容顏嬌美，隻是眉宇間似乎籠著一層淡淡的、化不開的輕愁。
她似乎也看見了樓上的慕知柔，腳步微頓，抬頭望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慕知柔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禮節性的淺笑。
顧千瀾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也回以一個略顯局促的微笑，然後便匆匆移開視線，加快腳步離開了。
慕知柔心中微歎。那日兄長說夫妻一體，互相信任，看來嫂嫂心中的刺，並未完全拔除。
這王庭之中，處處是眼睛，處處是算計，連最親近的人之間，也橫亙著難以逾越的猜疑與隔閡。
她關上窗，重新將目光投向那一排排沉默的書架。
蕭珩，你到底怎麼樣了？我一定要找到救你的方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西疆，幽燕門秘窟。
席蓉煙正對著水銀鏡，細細描繪著鮮豔的唇脂。
鏡中人容顏豔麗，眼波流轉間卻儘是刻骨的怨毒與快意。
大亓朝堂的動蕩、慕容蓉的自毀式揭發、雍王裴昱被留京……這一切都讓她心情愉悅。
水越渾，她才越好摸魚。
“‘牽機’之引，已準備妥當。”黃文燕如同幽靈般出現在她身後，手中托著一個巴掌大的黑色木盒，盒蓋緊閉，卻隱隱散發出一股極淡的、甜膩中帶著腥氣的古怪味道。
席蓉煙眼睛一亮，放下唇脂，接過木盒，輕輕打開一條縫隙。
盒內鋪著深紅色的絨布，上麵靜靜躺著三顆龍眼大小、色澤暗紅近乎發黑、表麵布滿詭異螺旋紋路的乾癟果實。
“這就是‘癲笑果’？”席蓉煙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聽說此果研磨成粉，無色無味，入水即化，單獨服用，不過令人精神短暫亢奮，多做噩夢。但若與‘夢引草’長久侵蝕的身體相遇……”
“便是點燃‘牽機’之毒的最後一味引子。”黃文燕聲音沙啞地接口，
“屆時，中毒者會陷入真幻難辨的境地，情緒極端起伏，或狂笑不止，或悲泣不休，最終心智崩毀，癲狂而亡。死後查驗，症狀與嚴重失心瘋或心疾突發無異。”
“好，好極了！”席蓉煙合上盒蓋，指尖愛惜地摩挲著盒麵冰涼的木紋，“慕知柔那邊，‘夢引草’的劑量，可還穩妥？”
“據我們的人暗中觀察，她似乎有所察覺，飲食極為謹慎，且似乎服用了一些清心解毒的藥物。‘夢引草’積累的速度，比預期慢了些。”黃文燕如實道。
席蓉煙冷哼一聲：“倒是警覺。無妨，慢些就慢些，隻要不斷，總有積滿之時。這‘癲笑果’的粉末，要如何送到她麵前，並且讓她服下，才是關鍵。”
她沉吟著，“直接下在飲食中風險太大，慕容承瑾必定嚴防死守。需得想個法子，讓她‘主動’接觸到，並且是在一種……合情合理，甚至無法拒絕的情形下。”
她踱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聽聞南疆老王慕容瑛，近年來頭風宿疾纏身，時常痛楚難當？”
黃文燕點頭：“確有此事。黑石穀之後，似乎更重了些。”
席蓉煙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
“若是這位剛認祖歸宗的‘孝女’，聽聞有一種奇果，或許能緩解父王的頭風之痛，她會如何？若是這奇果‘恰好’需要懂醫術之人親自處理、試藥，以確定用量和用法，她又會如何？”
黃文燕明白了：“姑娘是想，將這‘癲笑果’，偽裝成能緩解頭風的‘赤焰椒’？此二者外形確有六七分相似，非精通藥性者難以分辨。且‘赤焰椒’雖性烈，但確對某些寒性頭風有奇效，常被南疆巫醫使用。”
“正是！”席蓉煙撫掌笑道，“想辦法，讓我們的人，將這實為‘癲笑果’的‘赤焰椒’來源和‘奇效’，通過看似可信的渠道，傳到慕容瑛的禦醫或者近侍耳中。再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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