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的光陰,二十六年的隔閡,二十六年的愛恨交織……在此刻目光碰撞的刹那,洶湧翻騰,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曾無數次想象過再見的情景,或是在戰場,或是在談判桌,卻從未想過,會是在他們共同的後代血染沙場之後,以這樣一種慘烈而荒謬的方式。
慕容瑛也在看著他。
這個他曾經欣賞過、最終卻不得不將摯愛送入其懷中的大亓皇子,如今已是掌控萬裡江山的帝王。
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但那身居高位的氣度和眼底深處的複雜,卻依稀有著當年的影子。
就是這個人,囚禁了他的蓉兒,也……間接造成了昱兒的死。
恨嗎?當然恨。
但此刻,那恨意卻被更深的、如同深淵般的疲憊和空洞所覆蓋。
昱兒的血,澆滅了他瘋狂的怒火,也讓他看清了許多。
廳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兩國臣僚都低垂著頭,不敢直視這無聲卻仿佛驚濤駭浪的對峙。
良久,裴衍緩緩走到主位坐下,聲音乾澀而平靜,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南疆王,興兵犯境,所為何來?”
慕容瑛抬起眼,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放了我表妹,艾殷蓉。讓她隨我回南疆。自此,南疆與大亓,止戈休兵。”
他的要求簡單直接,但這簡單的要求背後,是無數將士的鮮血和一條皇子的性命。
裴衍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他看著慕容瑛,看著他眼中那不容動搖的堅持,以及深藏其下的、仿佛隨時會碎裂的悲痛。他知道,慕容瑛說的是真的。
若不放人,這個男人真的會不惜一切,哪怕南疆覆滅,也會戰至最後一兵一卒。而大亓,經此一役,同樣元氣大傷,太子重傷,雍王新喪,朝局動蕩,再也經不起另一場大戰了。
更重要的是……裴衍的目光掠過慕容瑛,仿佛透過他,看到了天牢中那個同樣倔強沉默的女人,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那個有著他們兩人血脈的兒子的臉。
昱兒……他以如此慘烈的方式,將一道無法回避的選擇題,擺在了他的麵前。
繼續戰?讓萬千將士為上一代的恩怨陪葬?讓昱兒白死?
放人?意味著向天下承認大亓皇妃是南疆細作,皇家顏麵何存?律法威嚴何在?
許久,裴衍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帝王獨有的、冰冷的權衡,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艾殷蓉之罪,依大亓律,當誅。”
慕容瑛眼神驟然銳利如刀,周身寒氣迸發。
“然,”裴衍話鋒一轉,目光深沉地看向慕容瑛,“雍王裴昱,為國捐軀,臨終有言,願以其功,抵母之過。”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朕,準其所請。”
廳內一片低低的吸氣聲。
大亓皇帝裴衍這是……要用雍王的戰功和犧牲,來赦免蓉妃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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