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刺骨的死寂。
顧昭珩一腳踹開朽爛的木門,濃鬱的血腥氣與燈油燃儘的焦糊味撲麵而來,讓他心頭猛地一沉。
密室之內,光線昏暗如淵,唯有一縷青煙自供桌上的蓮花佛燈中嫋嫋升起,旋即消散。
而那燈下,蘇晚棠了無聲息地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隻見她雙目緊閉,往日紅潤的唇瓣此刻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垂落在身側的指尖,更是焦黑一片,仿佛被烈火焚燒過一般。
就在他目光觸及那盞佛燈的瞬間,燈芯迸出最後一絲微光,徹底熄滅。
一道模糊近乎透明的人影,緩緩從燈座中飄浮而起,那身影輪廓纖細,帶著屬於女子的柔婉,卻虛幻得仿佛一觸即碎。
一道微弱到極致,卻飽含無儘悲憫與不舍的呢喃,在密室中幽幽回響。
“我的孩子……要……活下去……”
話音未落,那道身影便如晨霧遇驕陽,瞬間化為無數光點,徹底消散於虛無。
顧昭珩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
他來不及深思那身影的身份,一把將地上冰冷的蘇晚棠打橫抱起。
入手的分量輕得讓他心驚,懷中的身軀更是冷得像一塊寒冰。
他伸出兩指探向她的頸脈,那脈搏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他的視線落在她緊攥的右手上,那裡死死地捏著一張被燒得隻剩一角的焦黃紙人。
紙人殘片上,一個用鮮血寫就的“晚”字,殷紅刺目,幾乎要灼傷他的眼。
“王爺!”
阿檀急切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她提著風燈衝了進來,當看清蘇晚棠的慘狀時,臉色瞬間煞白。
她快步上前,手指搭上蘇晚棠的手腕,僅僅一瞬,她的表情便從驚駭轉為了徹骨的恐懼。
“糟了!蘇小姐她……她竟然用了‘紙人替魂’的進階血術!”阿檀的聲音都在發抖,“這是卦門失傳的秘法,需以自身最精純的心頭血為引,燃儘紙人替身,為自己換來一次死劫豁免,可添十年陽壽!但這等逆天改命之術,非魂魄大成者不可施展,蘇小姐她……她還未滿十六周歲,魂魄未固,強行施術,必然會引動血脈中最深沉的反噬!”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顧昭珩懷中的蘇晚棠猛地開始劇烈抽搐,細密的冷汗從她額角滲出。
緊接著,一朵妖異的暗紅色蓮花圖紋,竟從她光潔的額心皮膚下緩緩浮現,那蓮花紋路繁複詭異,宛如一枚燒得滾燙的烙印,顏色越來越深,邊緣甚至隱隱滲出血珠,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燈……燈鬼母印……”
一個細微的、帶著無限恐懼的童音從角落的陰影中傳來。
顧昭珩厲目掃去,隻見那地藏童子不知何時已從蓮花燈座上脫離,小小的身子縮在牆角,正指著蘇晚棠額上的血蓮,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錯不了……就是燈鬼母印!她……她真的是那個從佛燈裡逃走的女人……的孩子。”
顧昭珩抱著蘇晚棠的手臂驟然收緊,骨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個女人?
卦門?
燈鬼?
無數線索在腦中炸開,卻又被懷中人越發微弱的呼吸給生生壓下。
“先離開這裡!”他聲音冷得像冰,“阿檀,可有辦法壓製反噬?”
“必須立刻找到至陽至純之地,用卦門心法為她穩固魂魄!此地陰氣過重,隻會加速母印吞噬她的生機!”阿檀當機立斷。
顧昭珩不再遲疑,抱著蘇晚棠轉身便要循著來路撤離。
可當風燈的光照向他們進來的秘道入口時,三人的心齊齊向下一沉。
來路,已被一層厚厚的、散發著腐爛檀木味的香灰徹底封死!
那香灰堆積得嚴嚴實實,仿佛一堵牆,隔絕了所有生路。
空氣中那股腐朽的味道愈發濃烈,吸入肺中,讓人陣陣作嘔,頭腦發昏。
“不對勁。”顧昭珩何等敏銳,他立刻察覺到這香灰中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怨力。
他將蘇晚棠更緊地護在懷中,另一隻手抽出腰間佩刀“破陣”。
刀光一閃,凜冽的刀風裹挾著內力,狠狠劈在前方另一側看似完整的石壁上!
“轟!”
石壁應聲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然而,縫隙之後並非出路,而是無窮無儘的黑暗。
緊接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從裂縫中傳出。
下一刻,無數巴掌大小的細小紙人,如同潮水般從裂縫中洶湧爬出!
那些紙人通體慘白,沒有五官,沒有四肢,隻有身體中央裂開一道縫,縫中是密密麻麻、利刃般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