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寒氣逼人。
蘇晚棠的聲音在寂靜的院落裡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老李將軍那幾乎透明的魂體在他身前劇烈晃動,胸口被黑線洞穿的傷口正不斷逸散著金色的魂力,他焦急地想要再說些什麼,卻隻能發出斷續的嗬嗬聲。
“將軍,彆說話,凝神守元!”蘇晚棠低喝一聲,指尖迅速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安魂符,按入老李的眉心。
那潰散的魂體稍稍穩固了一些,但依舊虛弱不堪。
顧昭珩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蘇晚棠,她的臉色因剛才強行激發護魂紋而蒼白如紙,但那雙清亮的眸子裡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怒火。
“劉三的弟弟……薦才司……”她咬著牙,將老李帶來的消息和自己的推斷迅速串聯起來,“趙王和吳九淵,他們要的根本不是什麼死魂怨氣,他們要的是那些神魂純淨的活人祭品!”
顧昭珩的眼神瞬間變得森寒如冰。
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所謂的“薦才司”,根本不是什麼為朝廷遴選遺珠的機構,而是一個為趙王篩選祭品的屠宰場!
“本王這就調集禁軍,封鎖書院!”他聲音裡透著滔天的殺意。
“來不及了!”蘇晚棠斷然否決,“吳九淵既然敢在東宮對太子下手,又遠程重傷老李將軍,說明他已經布好了局,就等我們自投羅網。貿然調動禁軍隻會打草驚蛇,那些被困的學子……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飛速運轉。
“書院巡夜學官中,必然有他的人。我們必須潛進去。”她看向顧昭珩,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王爺,你的人,借我一用。”
半個時辰後,皇家書院高大的圍牆外,幾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過。
為首的正是換上了一身利落夜行衣的蘇晚棠,顧昭珩緊隨其後,身後還跟著四名他最精銳的親衛。
在老李殘魂的指引下,他們輕車熟路地避開了幾處布有暗哨的巡夜路線,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座令人不安的地庫。
還是那條長長的甬道,但眼前的景象卻讓蘇晚棠心頭一沉。
昔日掛滿白蓮“文魄燈”的長廊,此刻竟變得空空蕩蕩,隻在儘頭處還零星掛著幾盞殘破的燈籠,在陰冷的穿堂風中無力地搖曳,忽明忽暗。
“不對……”蘇晚棠停下腳步,秀眉緊蹙,“燈少了,但這裡的怨氣……比上次更重了。”
那是一種混合了絕望、痛苦與無儘怨恨的粘稠氣息,幾乎凝成了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緩步走到一盞孤零零的白蓮燈下,緩緩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燈罩。
“彆碰!”顧昭珩低聲提醒,眼中滿是警惕。
蘇晚棠卻搖了搖頭,她後背的護魂紋此刻正劇烈地跳動著,一股針紮般的刺痛從皮膚傳來,像是在示警,又像是在與什麼東西共鳴。
她的指尖,終於落在了那層薄薄的紙殼上。
刹那間,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通過護魂紋直衝她的識海!
那不是邪煞的攻擊,而是一種極致的痛苦共感!
恍惚間,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哭喊聲,直接在她的腦海中響起:“救我……救我……我在燈裡……我是陳硯……我沒有死……”
陳硯!
蘇晚棠瞳孔驟然一縮,這個名字她有印象!
劉三曾提過,這正是他弟弟劉文昭同科落榜的好友之一!
她猛地收回手,臉色比牆壁還要蒼白。
“怎麼了?”顧昭珩立刻上前扶住她。
蘇晚棠沒有回答,而是從靴中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指尖劃開一道口子。
殷紅的血珠瞬間湧出。
她死死盯著那盞白蓮燈,將那滴滾燙的鮮血,滴落在燈麵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滴血仿佛擁有生命一般,迅速滲透進紙殼。
原本光滑的燈麵竟開始微微蠕動,仿佛活人的皮肉。
下一秒,“刺啦”一聲,燈麵裂開一道細長的口子,一股粘稠如墨的黑液從中緩緩流了出來,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腐之氣!
黑血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沒有散開,反而像有意識般彙聚、勾勒,最終竟扭曲成一張少年驚恐痛苦的麵孔!
那麵孔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一道帶著哭腔的意念再次傳入蘇晚棠腦海:“姐姐……救我……他們說選中我是榮耀……可我每天都被釘子穿頭……好疼……好疼啊……”
蘇晚棠隻覺得渾身血液都涼了。
她扶著牆,身體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抖。
“這不是招魂……”她聲音嘶啞,一字一頓,“這是……這是把活人的魂魄,一絲一絲地抽出來,封進這燈裡,當成燃料活活燒掉!”
顧昭珩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殺氣凜然:“薦才司每年‘特錄’三十六人,正好對應地庫石柱上三十六塊玉牌的數量。”
一個殘忍至極的真相,血淋淋地擺在了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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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才司……”蘇晚棠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寒光一閃,“去檔案房!”
薦才司的檔案房守備並不森嚴。
當值守的老官吏看到顧昭珩那塊象征著親王身份的龍紋令牌時,嚇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地打開了庫房大門。
顧昭珩以“徹查科考舞弊”為由,強行調閱了近三年來所有特錄生的名冊。
昏黃的燭光下,蘇晚棠飛快地翻閱著一頁頁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