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侯府的朱漆大門在沉沉夜色中,如同一張吞噬光明的巨口。
當載著蘇晚棠的馬車以“嫡女養病歸府”的名義緩緩駛入時,府內一如既往的死寂,仿佛連風都帶著腐朽的氣息。
蘇晚棠麵色蒼白地由丫鬟攙扶著,一副大病初愈的虛弱模樣,眼角的餘光卻如淬了冰的利刃,飛快地掃過府中每一處熟悉的角落。
她知道,這張平靜的皮囊之下,藏著一張針對她的、最惡毒的羅網。
入夜,蘇晚棠早早便屏退了下人,佯裝昏睡。
她平躺在榻上,呼吸平穩,心神卻已全部沉入左肩鎖骨下的八芒星護魂紋之中。
那枚承載著卦門最後傳承的血脈印記,此刻正化作她最敏銳的羅盤,感知著整座侯府的氣息流動。
子時,萬籟俱寂。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蘇晚棠緊閉的雙眼猛地一顫。
來了!
一股陰冷、粘稠、帶著血腥氣的能量波動,如同毒蛇吐信,從西廂的方向悄然彌漫開來。
她不動聲色,待那股氣息穩定後,身形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下床榻,沒有驚動一絲塵埃。
西廂小院,是她那位“體弱多病”的庶妹蘇婉柔的居所。
蘇晚棠隱在暗影中,悄然潛行。
離那院落越近,空氣中的血腥味便越發濃鬱。
她看見,那緊閉的屋簷下,竟有絲絲縷縷的紅光從門窗縫隙中滲出,如血色的蛛絲,詭異地纏繞著廊柱與窗欞。
這正是九幽邪燈的子燈被激活的征兆!
她足尖輕點,悄無聲息地躍上院中那棵枝葉繁茂的梧桐樹,借著濃蔭遮蔽,湊近窗邊。
透過紙窗上一道不易察覺的破損縫隙,屋內的景象清晰地映入她眼中。
“庶妹”蘇婉柔正跪坐在一方黑漆木案前,身上穿著一襲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素服。
她雙手虔誠地捧著一盞巴掌大小的赤紅小燈,燈芯上燃著一豆幽幽的火焰。
“……五燈已聚四,隻待承啟亮……血脈為引,命格為祭……”她口中低聲呢喃著,聲音空洞而詭異,不似活人。
燈焰搖曳,將她半邊臉映得透亮,另外半邊臉卻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最讓蘇晚棠心頭一凜的是,那跳動的燈火,竟未在蘇婉柔身後的牆壁上,投下絲毫人影!
好一招移花接木,金蟬脫殼!
蘇晚棠緩緩退回樹乾後,背靠著粗糙的樹皮,閉上了雙眼。
她沒有衝進去,打草驚蛇是下下之策。
她要看看,這具皮囊背後,究竟藏著誰的魂!
“《歸源引·溯形》!”
她暗自催動卦門秘法,以自身精血為引,將一縷神識順著那燈火與血脈之間微弱的共鳴,逆向追溯而去。
左肩的護魂紋驟然發燙,灼痛感如烈火烹油!
蘇晚棠悶哼一聲,眼前瞬間不再是侯府的夜景,而是化作一幕幕斷續破碎的畫麵——
陰暗潮濕的地窖裡,一個與窗前女子容貌完全相同的少女被鐵鏈鎖住手腳,雙目失神,嘴角流著涎水,赫然是真正的蘇婉柔!
畫麵一轉,一間更為隱秘的密室中,一名身形婀娜、臉上卻戴著青銅鬼麵的女子,正將一枚寫有“棠”字的殘破金箔投入火盆。
她口中念動咒語,與窗前那“蘇婉柔”的呢喃聲分毫不差!
而她操控的,正是一具與蘇婉柔一模一樣,卻沒有心跳與呼吸的傀儡!
原來如此!
真正的第五燈使徒,根本不在侯府!
她隻是借用了一個被掉包的傀儡,在此處設立了一個迷惑她的假坐標!
蘇晚棠猛然睜開眼,眸中殺意與寒芒交織。
若是今夜她按捺不住,直接對這傀儡動手,不僅會暴露自己,更會驚動幕後的主使,讓他們提前發動最終殺陣!
趙王,你這盤棋,下得可真夠深。
次日清晨,侯府花園中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伴隨著一聲壓抑的驚呼。
“哎呀!”
蘇晚棠“不慎”被腳下的石子絆倒,失手摔碎了一隻價值不菲的青瓷瓶,鋒利的碎片恰好劃破了她的指尖,殷紅的血珠瞬間湧了出來。
“大小姐!”丫鬟們驚慌失措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