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凸起並非天然形成,而是一行被磨得幾乎看不清的微雕小字——癸未年,西廂值夜。
這行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蘇晚棠腦中的迷霧。
這盞燈,竟是當年她母親摯友、顧昭珩之母身邊親信侍從的值夜燈!
她霍然抬眸,那雙在金焰映照下亮得驚人的眸子死死鎖住顧昭珩,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王爺,你母妃留下的不是遺言,是戰書!”
話音未落,她另一隻手已經翻出那枚從燈芯中取出的、薄如蟬翼的微型銅片。
這銅片上刻滿了比發絲還細的陣紋,正是整座“舊燈”陣法的微縮核心。
蘇晚棠毫不猶豫,將銅片按入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方玄黑羅盤的中心凹槽內。
那羅盤名為“魂引”,是卦門嫡傳之物,經她改良,早已不是凡品。
“哢噠。”
一聲輕響,銅片與羅盤完美嵌入。
刹那間,那方古樸的羅盤仿佛被注入了靈魂,通體流光一閃,指針如瘋魔般狂轉起來!
嗡——!
羅盤表麵不再是簡單的天乾地支,而是投射出一片三尺見方的幽光,光幕之中,赫然是一副星羅棋布的大昭疆域圖!
不,那不是疆域圖!
顧昭珩瞳孔驟然緊縮。
他看到,光幕上浮現出成百上千個光點,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人的命格。
而其中,有七十二個光點尤為黯淡,且彼此之間被一道道若有若無的黑線連接,形成一張橫跨朝堂的無形大網。
而這七十二個光點的排布,竟與之前在文怨井底發現的、寫滿了官員名字的紙人名單,完全重合!
蘇晚棠指尖劃過那些黯淡的光點,聲音冷得像冰:“看到了嗎?趙王布的局,遠比我們想象的要早。這些人,根本不是近期才被控製,而是在他們幼年、甚至還在繈褓之中時,就被種下了魂控的烙印!”
這才是“千燈共魂陣”最惡毒的地方!
它不是強行控製,而是從小溫養,讓那些官員在不知不覺中,將趙王的意誌當成自己的本心!
等到大陣啟動,他們甚至會心甘情願地獻祭自己的官運和氣數,為趙王鋪就一條通天血路!
顧昭珩周身寒氣暴漲,他終於明白,為何他查了這麼久,都無法從這些官員身上找到任何被術法控製的痕跡。
因為那烙印,早已和他們的神魂融為一體!
“現在,”蘇晚棠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眼中戰意勃發,“我們要做的,不是去一個個拔除這些深入骨髓的釘子,而是反向點火,讓趙王親手點燃的這把火,燒回他自己身上!”
計劃在一瞬間成型,兩人心有靈犀,幾乎沒有半分遲疑。
“引魂歸位。”蘇晚棠吐出四個字,眼中閃爍著運籌帷幄的精光,“趙王以為他掌控了一切,我們就給他一個‘一切儘在掌握’的假象。你立刻傳信給杜大人,讓他以北嶺書院院長的名義,召集所有幸存的學子,明日就複課,並對外宣稱,書院的‘夜哭案’已經徹底了結。”
“誘餌?”顧昭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對。”蘇晚棠點頭,“墨無痕的分魂雖被你囚於水牢,但他與主陣的聯係並未斷絕。他一定在等著一個情緒最集中的時機,徹底引爆大陣。百名學子劫後餘生、重聚課堂,那種混雜著慶幸、悲傷、激憤的情緒波動,是最好的誘餌。我要在課堂布下‘虛影結界’,模擬出百人齊聚的假象,誘使他遠程啟動‘千燈共魂陣’!”
顧昭珩的目光沉靜如水,他迅速消化著蘇晚棠的計劃,並以他身為皇子的謀略,補全了所有執行層麵的細節。
“好。”他沉聲應下,沒有一絲猶豫,“本王會立刻調派所有親信暗衛,潛伏於書院方圓五裡之內,將所有可能的地脈節點全部封死。同時,命人將那枚‘鎮魂釘’悄悄送回西廂,重新釘入地下原位。”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隻待陣法激活的瞬間,本王便會親自啟動機關,將所有怨氣,反向導入水牢!”
這是一個極度凶險的計劃,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顧昭珩凝視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映著她決絕而明亮的臉龐,他低聲問:“若你猜錯了呢?若那燈並非戰書,若墨無痕的陣法另有玄機……”
蘇晚棠忽然歪了歪頭,對著他粲然一笑,那笑容狡黠又自信,瞬間驅散了祠堂所有的陰森。
“不會的。”她篤定地說,“我娘和你娘,都不會讓我輸。”
王府,水牢深處。
潮濕陰冷的地牢裡,被玄鐵鎖鏈穿透了琵琶骨的墨無痕,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
書院方向,一股龐大而精純的情緒能量正在彙聚!時機已到!
他臉上露出猙獰而得意的笑容,強忍著分魂被割裂的劇痛,雙手艱難地在身前結出一個詭異的法印。
“千燈……共魂……起!”
隨著他一聲嘶啞的低吼,那七十二道遍布京城的魂控烙印,應聲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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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股怨念之力正通過地脈,瘋狂地湧向定王府西廂,準備一舉引爆那盞守護了三十年的“舊燈”,徹底摧毀顧氏皇族的護國結界!
然而,就在他準備享受勝利果實的那一刻,臉色卻驟然大變!
不對!
能量的流向不對!
那股本應被他吞噬、用以引爆西廂地脈的龐大怨氣,竟在抵達西廂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然後……以一種狂暴百倍的姿態,順著地脈原路倒灌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