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勒住韁繩，身下的銀霜不安地踏動著四蹄，覆蓋著細密銀灰色鱗片的肌肉在黯淡天光下微微起伏。
他抬眼望去，眉頭不自覺地皺緊，眼前是一片開闊卻荒蕪的丘陵地帶，原本的官道因久失修而變得坑窪不平，道路兩旁的土地皸裂，植被稀疏枯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濃濁的雲層低垂，仿佛一塊臟汙的巨毯，將陽光與暖意徹底隔絕。
“我們已經進入劍川城的影響範圍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楚天側頭看向與他並轡而行的同伴，格林娜此刻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褐色皮質獵裝，將她矯健的身形勾勒出來。
她頭上戴著一頂遮擋麵容的兜帽，帽簷下的那雙眸子此刻沉澱著化不開的陰鬱與沉重，緊緊盯著前方那條通往未知慘狀的道路。
她背上背著的不再是昔日那柄象征著榮耀與信仰的華麗雙手劍，而是一把樣式古樸卻堅韌實用的精鋼大劍。
“看來那場屠殺對這裡的環境影響很大啊……”楚天點了點頭，聲音低沉。
很快，他們遇到了第一波大規模的災民，那是在一個本該是繁榮村落的地方，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
幸存的人們蜷縮在臨時搭建的窩棚裡，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靈魂。
孩子們麵黃肌瘦，在寒冷的空氣中瑟瑟發抖，咳嗽聲此起彼伏。
一個老人抱著已經沒了聲息的孩子，呆呆地坐在路旁，對楚天和格林娜這兩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過客”毫無反應。
“大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掙紮著爬過來，她的臉頰深深凹陷，眼中隻剩下對生存最本能的渴求。
格林娜的身體猛地一顫，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去解自己馬鞍上的乾糧袋。
但楚天的動作更快，他沉默地取下自己和格林娜的大部分乾糧和清水，分給了周圍眼巴巴望著的災民。
隻不過這點東西對於龐大的人群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引發的短暫騷動和更多伸過來的手，讓格林娜的臉色更加蒼白。
“我們要往劍川城走，沒辦法帶走他們。”楚天低聲說，語氣冷靜卻帶著一絲無奈。
他拍了拍銀霜的脖頸，安撫著有些受驚的坐騎，然後取出通訊水晶，注入微弱的魔力：“黑爪，聽到回話。”
水晶閃爍了幾下，傳來黑爪沉穩的聲音：“酋長，請講。”
“我和格林娜在前往劍川城的官道上，這裡聚集了大量從劍川城方向逃出來的災民，情況很糟，缺衣少食，疾病蔓延。
你立刻組織一支後勤隊，帶上糧食、藥品和護衛，以最快速度趕過來，儘可能收容和救助他們。”
“明白，酋長。我立刻去辦。”黑爪乾脆利落地回應。
結束通訊，楚天看向格林娜：“我們能做的暫時隻有這些了。”
格林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些在絕望中掙紮的災民，猛地一拉韁繩，策馬向前：“走！”
越靠近劍川城，環境越發詭異，死亡的氣息幾乎濃鬱成了實質，吸入肺中都帶著一股冰冷的鐵鏽味。
周圍的樹木完全枯萎，扭曲的枝乾像一雙雙伸向天空的絕望手臂，路邊開始出現倒斃的牲畜，甚至是一些未能及時逃離的難民屍體。
但他們並沒有如傳聞中那樣轉化為亡靈生物，隻是靜靜地腐爛，滋養著這片土地的死寂。
“不對勁……”格林娜勒住馬，眉頭緊鎖，“按照幸存者的說法，劍川城應該已經變成了亡靈的樂園，但我們一路走來隻感受到了濃鬱的死氣，卻沒有遇到任何活動的亡靈生物，這太反常了。”
楚天也表示同意：“這確實很奇怪……恐怕得等我們到達劍川城才能知道答案了。”
帶著滿腹的疑問和愈發沉重的心情，兩人終於在第三天的午後，抵達了劍川城的廢墟。
曾經雄踞一方，作為百城聯盟東部屏障的巨城，此刻隻剩下殘破的輪廓。
高大的城牆如同被巨獸啃噬過，布滿了巨大的缺口和焦黑的痕跡，城牆上那麵象征著守護與榮耀的旗幟早已破碎不堪，無力地垂落在牆頭，沾滿了汙穢。
城門洞開，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內部是更深沉的黑暗與死寂。
空氣中彌漫的死亡能量在這裡達到了頂峰，冰冷刺骨，甚至連龍鱗馬都抗拒繼續前進，不斷刨著蹄子，發出恐懼的低鳴。
“銀霜，安靜。”楚天安撫著夥伴，和格林娜一起翻身下馬，將馬匹拴在遠處一片相對隱蔽的枯樹林中。
兩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城門。
眼前的景象，足以讓任何心智堅定的人感到震撼與悲怮。
街道上遍布著戰鬥過的痕跡，破碎的盾牌、折斷的刀劍、深深嵌入地麵的箭矢，以及無數守城士兵和平民的遺骸。
他們以各種姿勢倒在地上，有些保持著戰鬥的姿態，有些則像是在奔逃中倒下，血肉早已腐爛消失，隻留下森森白骨和附著其上的破碎衣物。
許多建築被焚毀，隻剩下焦黑的框架，寒風吹過空洞的窗口，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這裡沒有亡靈活動的跡象，沒有遊蕩的骷髏，沒有哀嚎的幽靈，隻有令人窒息的寂靜，死亡的氣息濃鬱得如同粘稠的液體，包裹著每一寸空間。
“這……就是他們為我準備的‘功績’……”格林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走過一片曾經可能是市集的廣場，看著腳下層層疊疊的骸骨，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這些都曾是她發誓要守護的人。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雙眼，深深呼吸，試圖感知這片死亡之地中可能存在的異常。
作為前神選，她對能量，尤其是神聖與死亡能量的感知遠超常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楚天以為一無所獲時，格林娜猛地睜開了眼睛，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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