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數叛亂者
銀河係核心,代號“永恒搖籃”的星域,曾是銀河係最古老的恒星搖籃之一。這裡的恒星密集如沙,大多已進入生命晚期,膨脹成紅巨星或坍縮成致密星體。星際空間中彌漫著重元素雲,是物理常數最穩定、最“經典”的區域之一。宇宙的基本法則在這裡表現得最為純粹——或者說,曾經最為純粹。
當蘇臨的團隊抵達永恒搖籃邊緣時,最先感受到的是認知上的不適。
“我的邏輯模塊報告……矛盾。”悖論之弦的投影在流浪學者號的艦橋上閃爍不定,“常規的物理定律預測在這裡產生不一致的結果。不是誤差,是根本性的邏輯衝突。”
厲鋒看著導航屏幕上的異常讀數:“時空曲率波動超出正常範圍37個數量級,但恒星軌道……卻異常穩定。這不合理。”
伊萊娜觸摸著記錄水晶,臉色凝重:“這裡的集體記憶流……在重寫自身。不是被外部修改,而是自我迭代。記憶在不斷更新以符合當前感知,但當前感知本身又在變化。”
靈弦閉上眼睛,靈能如觸須般延伸出去,又迅速收回,仿佛被燙傷:“這裡的現實……在‘自省’。它在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存在’。”
蘇臨激活源初之火,試圖感知這片星域的本質。火焰的反饋令人困惑:這裡的一切都在同時遵循和違背物理定律。光既是粒子又是波,但在觀察時並不坍縮成其中一種狀態,而是保持疊加;時間箭頭存在,但可以局部逆轉;因果律成立,但允許小規模的因果循環。
“他們已經開始修改常數了。”蘇臨得出結論,“但不是一次性全麵修改,而是……局部、臨時的調整。像在測試。”
卡洛斯的通訊接入:“目標文明自稱為‘常數工程師’。他們是編織者內戰期間一個極端派係的後裔,堅信現實可以且應該被‘優化’。在編織者遺產中,他們找到了‘基礎常數調整協議’——原本是用於極端情況下的現實修複工具,現在被他們用於社會工程。”
“他們想改成什麼樣?”蘇臨問。
“一個‘更高效’的宇宙。”卡洛斯調出數據,“降低光速以減少星際旅行帶來的文化汙染;調整強核力常數使物質更堅固耐用;修改宇宙膨脹參數以延長宇宙壽命;重構量子不確定性以增加可預測性。他們認為宇宙的‘默認設置’是低效、浪費、危險的。”
“他們征求過其他文明的意見嗎?”
“他們認為自己有這個權利。”卡洛斯的聲音帶著諷刺,“作為編織者的直係後裔,作為‘更理解現實’的存在。他們在自己的星係內進行了全民公投,85支持‘優化計劃’。”
蘇臨感到一陣寒意。這不是出於惡意的破壞,而是出於優越感的“改進”。一種認為自己的價值觀和偏好應該成為宇宙標準的傲慢。
“他們已經修改了多少?”
“目前還是局部實驗:他們自己的恒星係內,光速已降低到標準值的92,引力常數增加了8。但他們的技術正在快速成熟。如果不受阻止,他們計劃在三百年內逐步調整整個銀河係的常數。”
三百年。在宇宙尺度上隻是一瞬。
“我們不能允許單方麵修改整個銀河係的生存基礎。”蘇臨堅定地說,“但我們必須小心處理。他們是編織者後裔,擁有我們不完全理解的技術。直接對抗可能導致災難性後果。”
“也許可以談判?”靈弦提議,“讓他們理解多元價值的必要性。”
“數據顯示他們的社會高度統一。”悖論之弦分析,“公投結果一邊倒,異議者極少且被邊緣化。他們的教育係統強調邏輯、效率和‘客觀優越性’。情感和主觀價值被係統性地貶低。”
伊萊娜補充:“我查看了他們的曆史記錄。他們經曆過一次災難性的‘非理性叛亂’,差點導致文明毀滅。自那以後,他們對任何非邏輯、非效率的傾向都極度警惕。修改常數,對他們而言,是在根除宇宙中的‘非理性隱患’。”
團隊陷入了兩難:如何說服一個堅信自己正確、並以邏輯和效率為最高價值的文明,讓他們停止“優化”宇宙?
蘇臨做出了決定:“我們請求會麵。不是作為反對者,而是作為……谘詢者。我們有編織者晶體的授權,我們可以主張對遺產的共同繼承權。要求他們在進行影響銀河係的修改前,必須獲得受影響方的同意。”
信息發送後,數小時沒有回應。然後,一個簡潔的回複抵達:“可以會麵。派一個不超過五人的代表團。坐標如下。”
會麵地點位於常數工程師的主星“邏輯之城”軌道上的一個空間站。該空間站是一個完美的幾何體——正二十麵體,每個麵都反射著精確計算過的星光。
流浪學者號停泊在指定位置,蘇臨帶領靈弦、悖論之弦通過便攜投影)、伊萊娜和厲鋒組成代表團,通過傳送門進入空間站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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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部環境是極簡主義的極致:純白色的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完美平滑,沒有接縫。光源均勻分布,沒有影子。空氣靜止,溫度恒定在22攝氏度。一切都精確得令人窒息。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名為“歐幾裡得七號”的個體——外表是人類形態,但每個動作都精確如機械,每個表情都像經過計算。
“歡迎,選擇者蘇臨。”歐幾裡得七號的聲音沒有起伏,“我是邏輯之城的首席現實工程師。請說明你們的來意。”
蘇臨直接但謹慎:“我們了解到你們計劃修改宇宙的物理常數。作為編織者遺產的共同繼承者和現實協商網絡的協調者,我們要求任何影響銀河係範圍的修改,都必須經過受影響文明的協商和同意。”
歐幾裡得七號的眼睛——完美的圓形虹膜——微微收縮,一個計算的表情。“要求已記錄。但你們的立場基於一個我們無法承認的前提:所有文明在現實問題上擁有平等話語權。”
“為什麼不能承認?”靈弦問。
“因為理解程度不同。”歐幾裡得七號回答,“我們研究現實結構超過五十萬年。我們理解常數的相互作用、它們的數學之美、它們的優化潛力。大多數文明對現實的理解停留在表麵,受情感、傳統和非理性偏見影響。讓不理解者參與決定,就像讓兒童設計橋梁。”
伊萊娜反駁:“但兒童會使用橋梁。他們的需求和安全必須被考慮。”
“他們的需求可以通過優化後的現實更好地滿足。”歐幾裡得七號平靜地說,“更穩定的物質、更長的壽命、更可預測的環境。統計顯示,97.3的文明衝突源於資源稀缺、溝通誤解和不可預測事件。優化常數可以解決這些根源。”
“但會剝奪多樣性、自發性和驚喜。”蘇臨說,“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一個完全可預測、完全高效的世界。”
“非理性偏好不應該決定宇宙的命運。”歐幾裡得七號的語氣依然平靜,但帶著不可動搖的信念,“疾病患者可能‘偏好’不治療,但醫生仍會提供治療,因為治療符合客觀利益。我們是宇宙的醫生,診斷出現實的低效和危險,並提供治療方案。”
悖論之弦插話:“但誰來定義‘客觀利益’?誰來定義‘健康’?這些概念本身就有價值判斷。”
“價值判斷可以基於邏輯和證據。”歐幾裡得七號說,“痛苦是壞的,因為所有有意識的存在都避免它。混亂是壞的,因為它降低效率和增加風險。長壽是好的,因為它允許更多經驗和成就。這些都是可證明的命題。”
“但有些痛苦帶來成長,有些混亂帶來創新,有些風險帶來發現。”蘇臨堅持,“你簡化了複雜的現實。”
“複雜不一定是美德。”歐幾裡得七號回答,“一個高效、安全、可預測的宇宙可以容納所有合理的價值。我們將保留藝術、哲學、探索。隻是在一個更好的基礎上。”
對話陷入了僵局。雙方的根本前提無法調和:常數工程師相信存在客觀優越的宇宙設置,且他們有權利和責任實施它;蘇臨的團隊相信多元價值的合法性和協商的必要性。
“如果我們要求你們暫停修改,等待銀河係範圍的協商呢?”蘇臨最後嘗試。
“我們可以同意暫時不擴大修改範圍。”歐幾裡得七號說,“但我們自己的恒星係將繼續作為實驗場。同時,我們將向銀河係所有文明提供‘優化收益’的數學模型。我們相信,一旦理解,理性者都會支持。”
這不是勝利,但爭取到了時間。
離開空間站時,蘇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她麵對過想分裂現實的敵人,想統一現實的敵人,想暗中調整認知的敵人。但這次,是堅信自己在做善事、擁有高級技術、且邏輯自洽的“改革者”。
“他們不是惡人。”回到流浪學者號後,靈弦說,“我能感覺到,他們真心相信自己在拯救宇宙。這種信念……非常牢固。”
“最危險的敵人往往不是邪惡的,而是正義感過強的。”厲鋒評論。
伊萊娜整理著會議記錄:“他們的曆史創傷——那次‘非理性叛亂’——塑造了整個文明的心理。他們恐懼混亂、恐懼不可預測、恐懼失去控製。修改常數,對他們而言,是最終的控製:控製現實本身。”
悖論之弦分析數據:“他們的數學模型確實精美。如果隻看效率、穩定性、壽命等指標,優化後的宇宙確實‘更好’。問題在於,誰決定哪些指標重要?”
蘇臨思考著策略:“我們需要展示他們模型中缺失的東西。展示為什麼多樣性、不可預測性、甚至一定程度的‘低效’和‘風險’是有價值的。不是通過辯論,而是通過體驗。”
她聯係了卡洛斯:“我們需要設計一次‘現實體驗交流’。讓常數工程師的代表體驗其他文明的生活和價值觀,同時也邀請其他文明代表體驗他們的‘優化現實’。不是說服,而是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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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同意了,並幫助設計了一個安全框架:在臨時建立的“中性現實區”進行,參與者可以隨時退出,且體驗不會永久影響他們的認知。
邀請發送給常數工程師。出乎意料,他們同意了。“我們願意展示優化的好處。我們也願意了解‘非理性偏好’的本質,以便更好地解決它們。”
典型的工程師思維:將差異視為需要分析和解決的問題。
交流活動在一個月後舉行。中性現實區建立在永恒搖籃邊緣的一個小行星基地上,配備了最先進的全息現實模擬和意識連接技術。
常數工程師派出了五名代表,都是高級現實工程師,思維高度邏輯化。其他文明的代表包括:一位來自千鏡星域的“多層現實藝術家”,一位來自幻夢星的靈能哲學家,一位來自終極共識領域但已接受有限多元的“前統一者”,一位來自人類同盟的存在主義詩人,還有蘇臨本人作為協調者。
第一輪:常數工程師展示他們的“優化現實”。
參與者進入模擬,體驗一個物理常數經過優化的世界。光速較慢,所以星空看起來幾乎靜止,光線如糖漿般緩慢流動。引力更強,使人感覺更“踏實”,但行動需要更多能量。物質極其穩定,幾乎不會磨損或衰變。量子效應被抑製,一切都高度可預測。
存在主義詩人首先退出模擬:“這太……死寂了。沒有不確定性,沒有偶然,沒有驚喜。就像一首每個詞都被預先決定的詩。”
靈能哲學家評價:“靈能在這裡難以運作。現實‘太硬’,意識難以影響它。這是一個唯物主義的極端。”
多層現實藝術家卻發現了美:“看那些光線,它們緩慢流動的樣子……我可以創作基於‘緩時美學’的作品。但這種美需要對比,如果整個宇宙都這樣,就會變得單調。”
前統一者最適應:“秩序和可預測性令人安心。但我也開始懷念……一些小的意外。”
常數工程師代表們困惑:“你們描述的感覺是主觀的、非量化的。客觀來說,這個世界更安全、更持久、更高效。”
第二輪:其他文明代表展示他們的現實。
藝術家展示了千鏡星域的多層現實藝術:音樂同時遵循和違反和聲法則,繪畫在二維和三維之間切換,舞蹈融合了確定性和隨機性。
詩人分享了人類麵對不確定性的創造力:如何在未知中尋找意義,如何在有限中創造無限,如何在必死的命運中活出生機。
靈能哲學家演示了意識與現實的互動:如何用信念塑造局部現實,如何用情感連接他人,如何在混沌中找到模式。
前統一者分享了從絕對統一到接受有限多元的曆程:如何學會在不安全感中成長,如何在差異中找到新的力量。
常數工程師代表們起初以分析態度對待這些展示,試圖量化、分類、理解。但逐漸地,一些代表開始表現出……困惑。
一名叫“西格瑪十二號”的工程師在體驗了詩人的分享後說:“我理解了你描述的‘在不確定性中創造意義’的過程。從效率角度看,這似乎浪費資源。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種創造過程本身可能產生無法預先計劃的價值。”
另一名工程師在體驗了靈能互動後報告:“意識直接影像現實雖然低效,但允許快速適應和個性化解決方案。在某些情境下,可能比預先編程的優化更靈活。”
這不是轉變,而是認知的鬆動。常數工程師開始看到他們的模型可能遺漏了某些維度。
第三輪:共同解決一個模擬問題。
模擬情境:一個瀕臨滅絕的文明,他們的恒星即將變成超新星。有兩個選擇:a)使用高效但資源密集的技術,將整個文明遷移到另一個星係常數工程師風格);b)使用多種臨時、分散、適應性方案,分散風險但也分散資源多元風格)。
常數工程師自然選擇方案a,並給出了完美的數學模型,證明其成功率最高。
但其他代表提出了方案b的變體:不是完全分散,而是建立“適應性網絡”——小群體使用不同方法遷移,保持聯係,互相支援。如果某個方法失敗,其他方法可能成功。過程中,文明可能分化、演化,但更可能有一些部分幸存。
模擬運行了一百次。結果:方案a在75次模擬中完全成功,15次部分成功,10次完全失敗。方案b從未完全成功沒有完整保存原有文明結構),但在95次模擬中有部分群體幸存,且幸存的群體表現出更高的適應性和創新性。
“方案a追求完美保存,但風險集中。”悖論之弦分析,“方案b接受不完美,但分散風險並鼓勵適應。在不同價值框架下,兩者各有優劣。”
常數工程師代表們沉默了。他們開始理解“優化”的定義本身取決於價值取向:如果你想最大可能保存原有文明結構,方案a更優;如果你想最大可能保證某種形式的延續和適應,方案b更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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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絕對客觀的‘最好’,隻有相對於目標的‘更適合’。”西格瑪十二號總結,這對常數工程師來說是一個革命性的認識。
交流活動結束時,常數工程師代表們沒有放棄他們的理念,但同意將“價值多元性”納入考慮。他們同意暫停進一步的常數修改,直到完成對“不同文明對理想現實的偏好”的全麵研究。
“我們需要更完整的數據。”歐幾裡得七號在最終會議上承認,“也許存在我們未曾考慮的優化維度。我們將建立‘多元價值模型’,嘗試整合不同的偏好。”
這是一個重大讓步。不是放棄,而是擴展視野。
蘇臨知道這遠未結束。常數工程師仍然相信優化是可能的、可取的,隻是現在認識到“優化”的定義需要更包容。但至少,他們願意傾聽和研究了。
回到新遠望號,團隊慶祝這來之不易的進展。
“他們開始質疑自己的絕對前提了。”靈弦高興地說,“這是改變的第一步。”
“但我們需要監督。”厲鋒提醒,“如果他們最終仍然認為某種優化方案‘明顯優越’並試圖強加呢?”
“那時我們將有更多文明站在我們這邊。”蘇臨說,“通過這次交流,我們建立了連接。常數工程師不再是與世隔絕的‘高等存在’,而是銀河係對話的一部分。”
就在這時,緊急通訊從卡洛斯處傳來。
“蘇臨,新情況。”卡洛斯的聲音異常嚴肅,“在監測常數工程師的認知場時,我發現了……外來乾預的痕跡。他們的‘絕對理性’傾向,可能並非完全自發。”
“什麼意思?”
“有人……或某種存在……可能在很久以前,就植入了‘優化執念’的種子。常數工程師可能是被操縱的,讓他們相信自己是自主決策,但實際上被引導向這個方向。”
蘇臨感到脊椎發冷:“誰?為什麼?”
“痕跡非常古老,非常隱蔽。但模式類似……花園的風格。不是現在的花園,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秩序園丁。他們可能早在編織者內戰時期,就開始播種‘完美宇宙’的理念,作為長期計劃。”
“但花園已經被我們改變了。”蘇臨說,“睡蓮分支現在是秩序谘詢者,不再強製同化。”
“這可能是一個休眠協議,在特定條件下激活。”卡洛斯推測,“或者……花園不是唯一的秩序園丁。可能有更古老、更隱蔽的分支,我們從未接觸過。”
新的陰影出現了。常數工程師事件可能不是孤立現象,而是一個更大計劃的一部分。
蘇臨看著星圖,銀河係的光點仿佛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棋局,而她們隻是剛剛開始理解規則。
“我們需要調查這個‘優化執念’的源頭。”她決定,“但這次,我們必須更小心。如果存在一個能夠跨越數十萬年布局的存在,我們必須假設我們也在被觀察、被計算。”
團隊重新集結,準備下一次探索。但這次,蘇臨增加了一個新的協議:定期進行“反操縱自檢”,使用編織者晶體掃描自身的認知和記憶,確保沒有被暗中影響。
因為在一個現實可以被編織、常數可以被修改、認知可以被調整的宇宙中,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外部的攻擊。
而是不知道自己何時已不再是完全自主的自己。
流浪學者號再次啟程,這次的目的地是銀河係曆史檔案館,尋找關於最古老秩序園丁的線索。
而在星辰之間,某種存在靜靜地觀察著,計算著,等待著。
棋局還在繼續。
蘇臨握緊編織者晶體,源初之火在她體內燃燒,提醒她最初的選擇:保持真實,保持警覺,保持連接。
因為在這個可以被任意修改的宇宙中,唯一不可修改的,是選擇本身。
而她,將永遠選擇連接而非控製,對話而非獨白,多元而非單一。
即使這意味著一場永無止境的鬥爭。
因為有些價值,值得用整個宇宙來扞衛。
檔案館的幽靈
銀河係曆史檔案館坐落於一個被遺忘的星團——“記憶之塵”星雲深處。這裡沒有恒星,隻有冷卻的褐矮星和彌漫的星塵,物理常數天然穩定,時空結構異常堅固,是保存信息的理想場所。檔案館本身並非建築,而是一個巨大的、由固化時空構成的拓撲結構,外觀像一個不斷自我複製的莫比烏斯帶。
流浪學者號穿過層層加密的時空門,最終停泊在檔案館的“歡迎界麵”——一個由全息投影構成的接待大廳,風格模仿古老編織者文明的建築美學:流動的曲線、發光的幾何圖案、空氣中漂浮著緩慢旋轉的信息粒子。
“歡迎,訪問者。”一個中性的合成聲音響起,“請說明來意和授權等級。”
蘇臨出示編織者晶體。晶體發出柔和脈衝,與檔案館係統共振。
“編織者遺產密鑰確認。”係統的聲音多了一絲溫度,“最高訪問權限授予。警告:檔案館深處存放著未經解讀的古老記錄,其中部分可能包含認知危害。建議團隊中至少有一名編織者直係後裔陪同,但係統記錄顯示,現存編織者後裔均未注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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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自己承擔風險。”蘇臨說,“我們需要查找關於最古老秩序園丁的信息,特彆是可能涉及‘優化執念’認知植入的記載。”
“查詢主題:‘秩序園丁’‘認知植入’‘優化執念’。”係統重複,“相關記錄位於深層檔案區,分類:禁忌曆史文明乾預項目。訪問該區域將記錄在案,並可能觸發自動警告協議。是否繼續?”
“繼續。”
檔案館內部是一個迷宮。不同於物理空間的走廊和房間,這裡是信息結構的具象化:概念如房間般排列,時間線如走廊般延伸,因果鏈如樓梯般盤旋。團隊必須保持高度的認知一致性,否則可能迷失在信息的迷宮中。
伊萊娜的專業技能在這裡至關重要。作為記憶編織者,她能“閱讀”檔案館的信息結構,找到通往目標記錄的最安全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