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卻也最利於潛行。
三千漢騎，連同為數不多的家眷和輜重，如同一條沉默的巨蟒，在崎嶇的山道上蜿蜒前行。
馬蹄裹著粗布，車軸抹了油脂，除了偶爾碎石滾落的輕響和壓抑的喘息，整個隊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李信走在隊伍最前，王大石緊隨其後，兩人的目光穿透黑暗，緊緊鎖住前方張小虎留下的標記——幾塊堆疊的、不易察覺的石塊。
“將軍，到了！”
張小虎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嘶啞和難以抑製的激動，從前方一塊巨石後閃出。
他手臂還吊著，但精神頭十足，指著前方一道幾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狹窄裂隙。
“就是這裡！鷹嘴崖下！”
李信勒住馬，舉目望去。
兩座陡峭的山崖如同巨人的臂膀，在此處猛然合攏，隻留下一條僅容兩馬並行的縫隙。
藤蔓如簾，垂掛其上，若非事先知曉，絕難發現這竟是入口。
一股帶著草木清香的濕潤空氣從縫隙中隱隱透出。
“好一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李信眼中精光一閃，低聲讚道。
他看向隊伍裡一個麵容滄桑的老兵。
“趙老栓，你立了大功！”
跟在隊伍中的趙老栓激動得嘴唇哆嗦，說不出話，隻是用力點頭，眼眶泛紅。
“小虎，帶路！”
李信果斷下令。
張小虎引著李信和王大石率先鑽入縫隙。
光線驟然變暗，通道幽深曲折，腳下濕滑。
走了約莫半炷香功夫，前方豁然開朗！
“將軍您看！”
張小虎指著溪流下遊一片開闊地。
“那裡地勢平坦，靠近水源，適合紮營！”
他又指向上遊那片緩坡。
“向陽背風，開墾出來定是良田！”
李信深吸一口氣，山穀中清冽的空氣湧入肺腑，連日奔波的疲憊似乎一掃而空。
他翻身下馬，走到溪邊，掬起一捧水嘗了嘗，甘甜清冽。
“天賜之地！”
李信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振奮。
“傳令！全軍入穀！動作要輕，速度要快！”
命令被低聲傳遞下去。
士兵們壓抑著興奮，牽著馬，推著車，魚貫而入。
當最後一名士兵進入穀口，李信立刻下令：
“王大石！”
“在！”
“立刻帶人，在穀口內側險要處，依托山勢，用石塊、巨木構築第一道防線！要快！要隱蔽！入口狹窄是我們的優勢，也是敵人唯一能進來的地方，必須守死！”
“得令！”
王大石立刻點齊人手，扛著工具衝向穀口。
“張小虎！”
“在！”
“你熟悉地形，帶人沿著山穀四周山脊線巡邏，尋找製高點，設立暗哨！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回報！”
“是！”
張小虎顧不上手臂傷勢，帶著幾個身手敏捷的士兵消失在密林中。
“其他人！”
李信環視著湧入穀中、臉上帶著新奇與希望的士兵和家眷。
“以什為單位，就地休整，清理營地！記住，這裡是我們的新家，也是我們最後的堡壘！一草一木，都要珍惜！”
山穀中立刻忙碌起來。
士兵們砍伐穀內邊緣的灌木雜草，清理出大片的空地。
家眷們則忙著在溪邊架鍋燒水，準備早飯。
炊煙嫋嫋升起，給這沉寂的山穀帶來了第一縷生機。
李信沒有休息。
他帶著幾名親衛，沿著溪流，仔細勘察整個山穀。
他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飛速規劃。
“這裡，”他指著靠近穀口內側的一片高地，“地勢較高，視野開闊，作為指揮中樞和核心防禦區。主帳設在這裡，周圍用木石構築環形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