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功,當彪炳我漢工史冊!”
他解下腰間一個厚實的皮囊,從中取出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青銅圓章。
那圓章入手沉重,質感冰涼。
正麵是精美的浮雕,一條猙獰的蛟龍,盤繞著三管噴子的槍身,龍睛處,鑲嵌著兩顆赤紅色的瑪瑙,在爐火的映照下,流轉著嗜血的光澤。
背麵沒有刻上任何名姓,隻用鐵鉤銀劃的篆字,鏨刻著四個鐵骨錚錚的大字——
民心即天心!
章頂係著玄色的綬帶,綬帶的末端,還綴著一粒黃豆大小的金珠。
“跪下!”
李信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王希沒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
他身上那件粗布短褂,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地貼在他那如同山丘般虯結的背肌上。
李信走上前,親手將那枚沉甸甸的銅章,佩戴在了他的胸前。
冰涼的銅章,觸碰到他汗濕而滾燙的胸膛,激得王希渾身一顫。
“此乃‘衛民匠師’首章!”
李信一把將王希從地上攙扶起來,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銅章上那條栩栩如生的蛟龍。
“蛟龍潛於深水,終有攪動風雲,飛騰九天之日!”
“爾等匠人,便是我臥龍穀的潛龍!”
“民心所向,即是爾等功勳所係!”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過在場所有工匠。
“自今日起,凡革新工藝、倍增產能者,皆可獲此殊榮!”
“我漢工格物院,絕不埋沒任何一寸匠心!”
滿棚工匠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他們的眼睛裡,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
那不再是麻木和疲憊,而是一種被稱之為“渴望”和“尊嚴”的東西。
爐火跳動,將那一枚枚尚未頒發的銅章,映照得如同跳動的赤金,烙印在每個人的瞳孔深處。
授勳的喧囂還未完全散儘,校驗台上,忽然爆出一聲憤怒的吼叫。
“卡殼!他娘的,又卡殼了!”
一支剛剛從流水線上取下的噴子,在試射時,轉輪死死地卡住了。
負責最後總裝工序的那個工匠,臉色瞬間變得如同死人一般慘白,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那支廢槍,仿佛想把它藏起來。
“慢著。”
李信的聲音不大,卻讓那工匠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按住那工匠不住顫抖的肩膀,目光卻越過人群,看向一個正縮著脖子,試圖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斯拉夫壯漢。
“彼得洛夫!”
那個紅鼻子的羅刹國匠人渾身一哆嗦,眼中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漢……漢王?”
“你改良的膛線鉸刀,讓槍管的良品率,足足提了三成。”
李信從身旁親兵的手中,接過一個沉甸甸的皮袋。
“嘩啦——”
他隨手將皮袋倒轉,五十枚嶄新出爐的“漢銖”銅錢,便如同瀑布般傾瀉在校驗台上,堆成了一座閃閃發光的小山。
錢麵上那個古樸的“漢”字,在爐火的映照下,泛著沉穩而厚重的光澤。
“這些賞賜,可夠你娶一個能乾的漢家婆姨,給你暖一輩子的炕頭?”
彼得洛夫那雙藍色的眼睛,瞪得滾圓,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滾動著。
他來臥龍穀已經三年了,支撐他活下去的,隻有兩樣東西——烈性的伏特加,和能換來伏特加的銀盧布。
可此刻,他看著銅錢上那枚既熟悉又陌生的方孔,又下意識地望向工棚外,那暮色裡嫋嫋升起的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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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在穀東的市集上,那個賣炊餅的張寡婦,遞餅給他時,不小心觸碰到的,那指尖的溫熱。
“夠……夠了!”
他猛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起那些銅錢,銅錢在指縫間碰撞,發出的叮當聲,竟然比伏特加瓶子碰撞時的脆響,更加悅耳動聽。
“我……我要娶張寡婦!她烙的餅,比我們莫斯科的黑列巴還要香!”
他忽然挺直了腰板,像個真正的士兵一樣,用生硬的漢語,對著李信大聲吼道。
“漢王!我的鉸刀還能改!我能讓它的壽命,再翻上一倍!”
“轟——!”
哄笑聲,如同炸雷般響徹整個工棚。
李信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拎起那支卡殼的廢槍,轉身,一步步走向那座永遠饑渴的化鐵爐。
爐口的烈焰,瘋狂地翻騰著,將他冷硬如刀削的側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都給老子瞧清楚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喧囂與笑聲,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一支噴子,在老子這裡,就關係著三條人命!”
“持槍的兵!”
“他身後要保護的民!”
“還有,槍口對著的,那個該死的敵人!”
他手中的廢槍,被一把巨大的鐵鉗夾起,高高懸掛在爐火之上。
“差之毫厘,便是生與死的邊界!”
話音未落,那夾著槍身的鐵鉗,猛地發力!
“哢嚓!嘣——!”
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響起!
那由精鋼打造的轉輪,竟被硬生生從槍身上撕扯下來!
斷裂的機簧,如同致命的暗器,高速迸射而出,擦著彼得洛夫的臉頰,“咄”的一聲,深深釘進了他身後的木柱!
廢槍的殘骸,被李信狠狠地摜入了爐心。
烈焰轟然暴漲,瞬間便將那扭曲的金屬徹底吞沒。
“這,便是懈怠的下場!”
李信那隻沾滿了煤灰和鐵屑的手,重重地拍在了那個總裝工匠不住顫抖的肩膀上。
“明日,你親手給老子裝十支槍。”
“若是再出一支廢品——”
他伸出手指,遙遙指向那翻滾著鐵水的爐口,聲音冷得像是九幽之下的寒冰。
“你就連人帶槍,一並下去,祭爐!”
躍動的火光,將王希胸前那枚“衛民匠師”勳章上的蛟龍,映照得如同浴血重生,猙獰而鮮活。
王希下意識地撫過胸前那枚微微發燙的銅章。
耳畔,仿佛又響起了五年前,在準噶爾人的鐵匠鋪裡,那個監工抽在他背上的皮鞭聲,和他那句刻骨銘心的譏笑。
“黃皮豬,就隻配給老子的馬打馬蹄鐵!”
他忽然咧開嘴,露出被爐灰染得漆黑的牙齒。
他彎下腰,從滿是廢料的地上,撿起半截剛剛崩飛的擊錘簧片,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狠狠地,摁進了自己的掌心。
“滋啦——”
皮肉被烙焦的輕微聲響,混雜在風箱沉重的呼嘯裡,無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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