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外,烏蘇部營地。
寒風卷著雪沫子,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老族長蘇合泰的次子巴圖,正領著幾個心腹,圍著幾匹瘦骨嶙峋的傷馬,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怒火。
“阿爸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巴圖一腳踹在馬廄的木樁上,震得積雪簌簌落下。
他身材魁梧,麵容桀驁,一雙眼睛裡燃燒著野心勃勃的火焰。
“就這幾匹瘸腿的老馬,幾袋子發黑的粗鹽,就把我們烏蘇部當成要飯的打發了?”
他“唰”地抽出馬鞭,在半空中甩出一個炸響,聲音裡充滿了不甘。
“我們是草原的雄鷹,不是漢人圈養的走狗!”
“依附他們?看他們的臉色過活?”
“我巴圖,咽不下這口氣!”
旁邊一個精瘦的漢子立刻湊了上來,諂媚地附和道:“少族長說得對!”
“那漢軍剛跟金帳韃子血拚了一場,我聽說死傷慘重,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
“咱們要是趁現在,聯合其他幾個部落……”
“住口!”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打斷了他的話。
老族長蘇合泰在長子的攙扶下,拄著一根雕著狼頭的拐杖,麵色陰沉地走來。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巴杜,那眼神,像是要將他心底的野火給澆滅。
“巴圖!把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都給老子收起來!”
蘇合泰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嘶啞。
“你以為那漢軍的李帥,是金帳哈日巴拉那種隻知道衝殺的蠢貨嗎?”
“磐石團的血還沒在穀口凍成冰坨子!”
“龍驤團的火槍還冒著硝煙!”
“驃騎營的馬刀還滴著血!”
“你是想讓整個烏蘇部,都去給哈日巴拉陪葬嗎?!”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般砸在巴圖心上。
但他年輕氣盛,梗著脖子,不服氣地頂撞道:“阿爸!我們是草原的漢子,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生!”
“放屁!”
蘇合泰氣得渾身發抖,拐杖重重地頓在雪地上。
“草原的漢子,更要懂得敬畏真正的強者!更要懂得什麼時候該低頭!”
他指著臥龍穀的方向,厲聲道:“李帥以數千疲兵,大破金帳上萬精銳,此等用兵,堪稱神鬼莫測!”
“更難得的是,他信守承諾!圖雅部的巴特爾,斬了金帳的使者,當場就得到了厚賞!”
“我們烏蘇部第一個來投靠,李帥以禮相待,還承諾開春就給我們劃撥水草豐美的牧場!”
“你還想怎麼樣?!”
“想學那些首鼠兩端的牆頭草,最後被那個叫燕九的青蛇衛,把腦袋割下來,掛在穀口當燈籠嗎?!”
蘇合泰的每一句話,都帶著血淋淋的警告。
巴圖被訓斥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卻終究不敢再多言。
隻是那雙眼睛裡的不服,卻愈發濃烈。
就在營地裡氣氛凝固到冰點之時,一陣清脆而有節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李信騎著戰馬,在一小隊親衛的簇擁下,正緩緩而來。
為他牽馬的,正是磐石團團長趙猛,他的左臂還用繃帶吊在胸前,但右手的馬韁卻握得極穩。
蘇合泰臉色大變,連忙丟開拐杖,領著長子和一眾族人,快步迎了上去,深深地躬身行禮。
“恭迎李帥!”
整個營地的烏蘇部族人,無論在做什麼,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敬畏地跪伏下去。
李信翻身下馬,動作乾脆利落。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跪了一地的烏蘇部族人,最終,定格在那個唯一還梗著脖子,滿臉不忿的巴圖身上。
“蘇合泰族長,這位是?”
李信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蘇合泰的心猛地一沉。
“回……回稟李帥!”老族長額頭滲出冷汗,連忙解釋道,“這是犬子巴圖!年輕不懂事,性子野慣了,若有衝撞之處,還請李帥……海涵!”
李信沒有理會老族長的解釋。
他邁開步子,徑直走到了巴圖的麵前。
兩人相距不過三步。
巴圖被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注視著,隻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壓力,如同泰山壓頂般襲來。
那是一種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冰冷、純粹的威壓!
他方才還滿腔的桀驁與怒火,在這一刻,竟被這道目光壓得蕩然無存。
後背的冷汗瞬間浸濕了皮襖,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那高傲的頭顱,竟不受控製地,一點點低了下去。
“你,不服?”
李信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像是一根冰錐,精準地刺入巴圖的心臟。
巴圖渾身劇烈一顫,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信的目光,從巴圖漲紅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在他腰間那把鑲嵌著綠鬆石的華麗彎刀上。
“草原的勇士,用刀說話。”
他聲音一頓,側頭道:“趙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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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在!”
趙猛大步上前,雖然左臂吊著繃帶,但那股百戰餘生的慘烈煞氣,依舊讓周圍的烏蘇部勇士們呼吸一窒。
“你的刀,還能用嗎?”李信問。
趙猛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笑容猙獰。
“鏘!”
一聲清越的龍吟!
他右手閃電般抽出腰間的製式雁翎刀,雪亮的刀身在慘白的天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意。
“回稟李帥!”
“我磐石團的刀,就算砍韃子砍得卷了刃,磨一磨,照樣能剁下他們的腦袋!”
“好。”
李信的目光重新回到巴圖身上,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本帥給你一個機會。”
“用你的刀,接下趙團長三刀。”
“你若接得住,本帥許你帶領烏蘇部最精銳的勇士,入我漢軍驃騎營,擔任先鋒!”
“若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