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90年,三月初五。
臥龍穀深處,那一聲撼天動地的重炮轟鳴,如同宣告新時代降臨的號角,徹底點燃了這座山穀的工業熔爐。
硝煙尚未散儘,李信冰冷而決絕的命令已如鐵錘般砸下。
“王二!格物院所有工坊,即刻轉產!全力鑄造此炮!一月之內,我要十門重炮列裝!彈藥配套,必須充足!”
“諾!”
王二嘶聲領命,布滿血絲的眼球裡是燃燒的火焰與沉重的壓力。
十門。
這不僅僅是數量的要求,更是對整個格物院製造體係極限的挑戰。
從炮管鑄造、內膛鏜削、炮栓精加工到炮架鍛造、車輪組裝,每一環都如同繃緊的弓弦。
鑄造工坊內,烈焰晝夜不息。
巨大的黏土砂模排成長列,工匠們赤膊在灼人的熱浪中忙碌。
熔煉爐的溫度被催至極限,通紅的鋼水如同沸騰的岩漿,被小心翼翼地澆注入模。
每一次澆注,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與期待。
蒸汽鍛錘的轟鳴聲更加密集,巨大的錘頭不知疲倦地反複鍛打著剛剛脫模、尚有餘溫的炮管粗胚和炮栓毛坯,火星如同瀑布般傾瀉,驅散著初春的寒意。
“快!再快一點!”
王二如同鐵鑄的凶神,在工坊間奔走咆哮,聲音早已嘶啞。
“料!鐵料!銅料!木料!都跟上!”
“跟不上,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他掃過堆積如山的原料消耗記錄,心在滴血。
重炮對鋼鐵的消耗,遠超燧發槍十倍不止。
臥龍穀現有的鐵礦儲備,如同決堤之水,飛速下降。
不過三日,一份加急文書便拍在了李信的案頭。
“鐵料告急?”
中樞議事堂內,李信看著陳敬之呈上的急報,指節輕輕叩擊著桌麵。
沙盤上,代表金帳汗國的小旗依舊釘在穀外,如同一柄懸頂之劍。
重炮是破局利器,但無鐵,便是無米之炊。
“稟旅帥!”
陳敬之麵色凝重。
“格物院全力鑄造重炮,加之神機團燧發槍換裝、各團甲胄修補,鐵礦消耗激增。”
“現有礦場產量,已至極限。”
“且穀內鐵礦多為淺層礦脈,富礦已近枯竭。”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
“新探明的一處深層礦脈,儲量頗豐,然礦洞滲水嚴重,礦工難以深入,開采效率極低!”
“滲水?”
李信停下叩擊桌麵的手指,站了起來。
“帶路。”
“去礦場。”
臥龍穀西側,新礦場。
陰冷的山風裹挾著水汽,從黑黢黢的礦洞口湧出。
洞口附近,泥濘不堪,積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水窪。
數十名礦工正奮力用簡陋的木桶、皮囊,從幽深的礦洞中將混濁的積水一桶桶、一袋袋地往外提運。
他們衣衫襤褸,赤腳踩在冰冷的泥水裡,凍得嘴唇發紫,動作遲緩而艱難。
礦洞深處,隱約傳來水流滴落的“滴答”聲和礦工們疲憊的號子。
“旅帥!您看!”
礦場管事指著深不見底的礦洞,滿臉愁苦。
“下麵…下麵全是水!”
“最深的地方,能淹到腰!”
“礦工們下去挖不了半個時辰,就得上來排水…一天下來,挖不了多少礦石,全耗在排水上了!”
“還…還凍病了好些人…”
李信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洞口流出的積水,冰冷刺骨。
他看著那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仍在奮力提水的礦工,又望向礦洞深處那片吞噬光線的黑暗。
水,成了卡住臥龍穀鋼鐵命脈的枷鎖。
“人力提水?”
李信站起身,語氣冷冽。
“愚公移山嗎?!”
他猛地轉身,望向緊隨其後的王希和王二。
“蒸汽之力,能驅動鍛錘,能鼓風,能鑽鏜…為何不能抽水?!”
“抽水?!”
王希和王二同時一震。
這個念頭,從未在他們腦中出現過。
李信不再多言,大步走到礦場管事簡陋的木桌前,抓起一塊木炭,在粗糙的木板上飛快勾勒起來。
一個簡易的、由鍋爐、氣缸、活塞、連杆、閥門構成的蒸汽機草圖躍然而出。
但這一次,活塞連杆連接的,不再是鍛錘或鑽頭。
而是一個巨大的、帶有單向閥門的皮製隔膜泵體。
“蒸汽驅動活塞!”
李信用炭筆重重敲擊草圖。
“活塞帶動泵體!”
“將水從低處抽往高處!”
“源源不斷!晝夜不息!”
“何須人力?!”
王希和王二死死盯著那草圖,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如同黑暗中驟然點亮了火炬。
“妙!妙啊…旅帥!”
王希激動得聲音發顫,吊著的傷臂都似乎不疼了。
“蒸汽之力,往複運動!正合抽水之需!”
“隻需將鍛錘之往複,改為抽水之往複即可!”
“結構…結構甚至更為簡單!”
“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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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冷哼。
“密封!泵體與管路的密封!”
“抽吸效率!”
“防鏽防腐!”
“哪一樣簡單?!”
他轉向王二。
“王二!”
“末將在!”
王二挺直了腰杆。
“給你三天!調集格物院最好的人手!”
“以此圖為基,造出蒸汽抽水機!”
“先造一台樣機!就在這礦洞口試!”
李信的每一個字都砸在王二心上。
“不成,提頭來見!”